汤岁不愿意听这种比喻,有点着急地抹了下眼泪:“不想分开,不想再分开了。”他手腕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没有刚刚那样明显,陈伯扬掌心宽大,很轻易就把汤岁的手按住包裹好,抬起来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嗯,不分开。”陈伯扬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认真坦诚,“我们已经重新遇见了,应该开心才对。”“要去看病。”汤岁忽然下指令。“好。”“明天去。”“可以。”“有事情不能再骗我了。”“没有骗你。”陈伯扬温和地纠正道,“只是怕你担心,而且我觉得没那么严重。”“不行。”汤岁哭着谴责他不爱惜身体的恶习,“明明很严重。”又无师自通地威胁道,“如果你再这样,以后我有事情也会瞒着你……”陈伯扬有点无奈地笑一笑:“好,不这样了。”“你保证。”说完,或许是汤岁感觉保证这个词不够权威,立马哑着声音更改:“你发誓。”“我发誓,以后不会再这样。”陈伯扬在他润泽的唇瓣上啄了一下,“还有要吩咐的吗?没有的话我们睡觉了,好不好。”汤岁不说话,也不动,断断续续流眼泪,哭累了就趴在陈伯扬身上睡一会儿,但没几分钟就会醒来,紧紧抓着他的衣服,茫然的目光落在陈伯扬脸上,像是在确认什么,嘴里呢喃着要看病。直到陈伯扬托住汤岁的腿弯将他面对面抱起放到床上,汤岁忽然就清醒了,眼睛红肿,问道:“几点了。”“两点多。”陈伯扬低头亲啄他温热的唇瓣,“有什么明天再谈,现在休息。”汤岁没有反驳,等两人盖上同一床被子、亲密地靠拢在一起时,他仰起脸,目光静默地落在陈伯扬的轮廓上,一瞬不瞬。陈伯扬问:“怎么了?”“等你睡了我再睡。”汤岁小声回答,他眉间染着很淡的难过,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感觉。怕惹他伤心,同时又觉得小孩子气,陈伯扬唇角勾了下,合上眼不再作声。汤岁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小心翼翼把手缩回被子里,像只甘愿被包裹在琥珀中的小飞虫,安静等待着时间凝固。过了很久很久,他悄悄爬起来,用气音试探问道:“你睡着了吗?”陈伯扬呼吸均匀,汤岁认真判断一会儿,确认他已经进入睡眠,于是慢慢掀开被子下床,动作仿佛开了慢速似的,拿起手机一步三回头地开门出去了。此时酒店长廊静谧,暗金色的壁灯投射在地毯上,汤岁越过一团又一团向前延伸的光晕,在尽头处一部电梯旁停下。他解锁手机,翻出当时保存的林医生的号码,拨通时才意识到现在是休息日的凌晨,自己的行为实在很不礼貌。刚要挂断,电话那头接听了,汤岁只好厚着脸皮开口,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与正常人无异:“林医生?”“请问是哪位。”“我是汤岁,您还记得我吗?”汤岁蹲在电梯旁,手指无意识地扣着地毯,“这么晚打扰你,太抱歉了。”“没事。”林医生迟疑着作出回应,“国内现在是上午,我记得你,怎么了?”汤岁完全哭傻了,忘记还有时差这一说,但也来不及讲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陈伯扬前几年在您这里做过心理治疗是吗?”犹豫片刻,林医生答:“对。”汤岁变得很紧张:“他当时状态怎么样,恢复了多少?”“焦虑症基本上已经治愈了,这两年还在断断续续拿助眠类的药,但效果不太显著。”“焦虑症?”汤岁轻声重复。“是的。他没和你讲吗?”汤岁揉了下眼睛,重重吸了几口气,说不出话。安静片刻,林医生又告诉他:“陈伯扬当时是先有焦虑症,后来引起了睡眠障碍,情况比较复杂。”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汤岁像是把什么沉重的东西硬生生咽了回去才问:“真的已经治好了吗?过程……会不会很痛苦。”“嗯,每天吃那么多药,几年下来想不治好都难吧。”林医生停顿一会儿,“过程痛苦与否这个我没办法判定,也给不了你回答,而且治疗过程挺长的,有……六年,他家里也不知道这件事,刚开始我建议让他跟父母提一下,最好能让家属全程陪同。”“但他没说,每次都是一个人来,拿点药又一个人走,我劝过他,但作用甚微。”汤岁握紧手机,巨大的悲痛几乎席卷了心脏,他红着眼眶,却不再掉眼泪,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深色地毯,偶尔努力调整两次呼吸。“这两天您有时间吗,我们想过去再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