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条利落流畅,正静静地泊在浅滩不远处,如同蛰伏的黑色海兽。“说好要带你走的,我疼你吧,再快点,他们跟来了。”宋榄往前推了推贺青峰,力道却比之前轻了许多,甚至带着点虚浮。贺青峰没有搭理,宋榄说话向来没个正形,两人踩着湿滑的礁石和浅水,快速向前。艇上留守的队员看到他们,立刻放下舷梯,并警惕地持枪掩护后方。“快!老大!贺先生!”队员焦急地喊道。贺青峰踏上舷梯,利落地上了甲板,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宋榄。微弱的光线里,宋榄的脸色白得吓人,他紧抿着唇,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贺青峰立马和队员配合,快速将宋榄拉上甲板,几乎同时间船艇发动,快速远离礁石。他这才看见宋榄左侧腰腹的位置,深色的作战服被浸染出一大片深色的湿痕。贺青峰颤抖着用手指轻触,是粘腻的。“别碰,脏。”宋榄握住贺青峰的手,抹去那点血迹,眉眼带笑着安抚,“我带你去找贺琨。”他的脸色比宋榄好不了多少,“先治疗。”贺青峰转头看向船员,刚想开口问话,硬物没入皮肉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响起,甚至都能闻到焦糊的味道。子弹贯穿,船员的眉心洇红,眼神瞬间失去生机,船艇罢工似地越来越慢。有人提前上船了!宋榄眼神陡然凌厉,瞬间将贺青峰拉入怀中,抬手擦去他侧脸颊上温热的血点,急速按着贺青峰走到栏边。他快速瞥过那块刚才给贺青峰带上的腕表,可以检测位置和生命体征,最起码第二艘船艇的人能找到贺青峰。“跳!峰哥!”凌晨,天似乎永远不会明,如墨般漆黑的海浪撞击翻卷,似乎要将所有吞没。又是子弹没入血肉的声音,贺青峰身后的怀抱忽地一压,湿意透过衣物染满后腰。他听见宋榄说:“听话,往前游,别回头。”海面溅起的水花,紧接着是第二声,只有船灯照亮这方海域。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将两人吞没,巨大的冲击力让贺青峰呛了一口咸腥的海水,意识短暂模糊。他在水中挣扎着转身,试图抓住宋榄。青年的脸色在船灯残光的映照下,白得像溺死的鬼魂,海水冲刷着他的伤口,浓重的血色如同墨汁入水般晕开变淡,又被新的涌出的鲜血染红。贺青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一把抓住宋榄冰凉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拖拽着,朝着腕表指示的方向奋力游去。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前方终于出现了灯光。被他搂住的宋榄似乎察觉到了,身子叹息般地微微颤动,最后一次费力地睁开眼,用仅剩的力气推搡贺青峰,绝望而偏执地催促。海水冰冷刺骨,每一次划水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宋榄无力地沉入黑暗里,发丝如同海藻般散开,眉宇间只剩下一种近乎安详的平静,贺青峰却始终够不到了。他浮出水面大口呼吸,脸上滚烫的水珠掉进海里,继续朝着探照灯游去,没再回头。—太阳在西边斜挂着,空气里闷沉沉的,院里还挺热闹,前两晚送来的货,现在正在装箱。贺琨坐着轮椅,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推上了车,纪清嵩在旁边闭目养神。他记得视频通话里,纪清嵩说好的时间和地址是晚上九点什么西海港,现在什么情况,贺琨转头看向车外,不远处集装箱正在装载。“看这么认真,想和我一起做生意?”平稳的声音带着丝恶意,就这么蹿进贺琨的耳朵里,听得他脑仁疼,“生意?我怕遭报应。”纪清嵩也不恼,“不是人人都有你这般好福气的,贺小少爷。”生理年龄已经来到30岁的贺小少爷弯起标准的笑容,“也不是人人都像您这么极端,纪四叔。”纪清嵩笑了,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贺琨道:“记得你以前性子沉闷内敛,不像现在这般’扎手‘。”贺琨撩起眼皮,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回去,微垂的眼尾看谁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渡玫湾原本是奔着休闲娱乐的功能开发的,建造工程不知怎地停在了一半,四周都是锈迹斑驳的钢筋没来得及浇灌,裸露的水泥四处都是被水侵蚀过的痕迹,还有些没被偷走的建材堆在路旁。观感不好,萧瑟破败,若不是这点夕阳照着,说阴森也不过分。这里的港口以前也繁忙过,后来随着这开发工程的中断就冷清了,偶尔会有货箱,也只能说是偶尔中的偶尔。纪清嵩自己是坐过轮椅的人,不知抽了哪根筋,下车给贺琨推上轮椅了,不过确实比看守小伙推得平稳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