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阳未尽的话被她按回肚子,岚烟不想理会,来时脑袋乱哄哄的,回去倒是安安静静,难得思考了下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若是什麽都不考虑,只看今夜的事,大致捋下来,就是楚承璟让田珏用了某种办法将黎难身上的浊气引给了妖,制造了一场混乱。
而後,宫里的妖又出了事,惹得外面的妖想进去救助,却被楚承璟和那位领队联手杀了,顺便推了锅。
至于为什麽是联手,岚烟能感受到那两人之间的气场交流,还有半途中出来拦她的阿洵和丁阳。
可知道归知道——让妖发疯是为何,为的是杀了他们吗?可那麽多妖怎麽杀得完,那麽是为了让太子下不来台吗?有什麽用呢,这两个人不是兄弟吗?
岚烟的思绪转进了一个死胡同,在原地绕了一圈,忽然发现在大肃的这大半个月里,自己好端端的,反倒是将本开始不愿留在这的黎难搞得狼狈。
说不上什麽心情,很像是初来此地的那杯雨帘响,酒液穿喉而过,留下股淡淡的酸涩,那味道也不彻底,停在舌尖,喝得快了的自然尝不到,可缓下来,就品到那点酸劲。
那劲头一路再从舌尖滑到舌根,一边向上奔到鼻腔里,一边向下流到心窝处。
嚼吧嚼吧的,心酸不已。
但她停了好久,那味道也没给自己带来什麽不适,所以这酸劲,是替别人酸的。
湖水经她脚下踏出哗哗声,岚烟钻进破掉的画舫上层,寻到这里还残存的半截烛火,举着它一路走到最边的那个隔间。
圆桌上的人睡得挺沉。
她没打扰他,放下烛台转身出去,坐在外面的栏杆上,吹着晨间的雾和风,感受到长京楼外围堵过来的人们。
前楼往後走的莲台上,缓步出现了楚承璟的身影。
他挥退了身後两个侍卫,在下面遥遥看了她一眼,轻轻摆了摆手,就和往日一样算做招呼。
岚烟也回了一手,示意他上来。
微风拂动她额角的发,她仰起头打了个哈欠,再睁眼眺望,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看着它慢慢在地平线化开,浮现红晕,将下层的暗色压得越来越扁,红光涨大,爬上亭台楼宇,给瓦片添上美丽的色彩。
她撑着栏杆坐望着,楚承璟就在她身後站着,同样耐心欣赏。
直到那光芒快将两人也笼罩进去,岚烟才开口:“雨帘响,那酒味道好杂,和你一样。”
楚承璟没有说话,垂眼看来,耳朵里缓慢流淌着她的声音:“我想我不会品,所以来问问你,这一切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他眼里的姑娘目光灼灼,望着前面亮堂的湖水,波光好似都泛在她脸庞上,透着纯粹的好奇。
楚承璟这次眯了眯眼,娓娓道来:“意外,这一切就是个意外。”
他想扳倒妖在城中的势力,想了一些办法最终都没有实施,偶然之间,听见护国院中有人说起仙台交代的难事。
那难事具体是什麽不清楚,只知道要去一个又远又危险的地方,找个什麽补天石头。
彼时,楚承璟正和护国院办事的几人吃饭,聊到了,那人见晏王对此事感兴趣,便半是解惑半是炫耀的说了那地诡异的环境,和自己有多麽英勇云云。
其中就包括了浊气这害妖又害仙的玩意。
他那时就想,这玩意儿可真是天然又不会让人容易寻到来处的东西,用来使妖作乱再被治罪,最好不过。
所以,他便广络人才,想召集一批人替他去那岛上一趟,只需要侵染一只妖带回来就可以。
原本计划如此,见到岚烟,也想得是能将她作为自己的力量那就更好,谁也没想到,还有黎难这个人。
楚承璟本都想好拜托岚烟出海降妖,却在那时候,发现了她对黎难的不同。
初识那日黎难的手段他见过,没道理被特别关照,加之先前楚承璟在黎难那里吃了瘪,特意派人去查了查这人的底细。
居然发现他生活过的地方就在浊气横生之处。
猜测生出,加以证实就好。再不济就是他楚承璟赌错了,不过就是回到第一个慢些的计划而已。
事实证明,他赌得挺对。
“方家人特别像你。淑妃在宫里跋扈,却也心软,稍微不留神便是把柄,本王也不过是用了点手段,让父皇对她失望。”楚承璟说。
“方天雄更不用说,你也看到了……他们一家,也就是方式开养得歪了,不过,这会大概也已经从府里被押送出来,陪他哥哥了。”
楚承璟摸了摸她坐下的栏杆,叹道:“长京楼不日,该是本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