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边
黎难是一路飞奔来神山深处的,他最开始设下的白晶多少能挡挡那夥弟子,拉开时间差,好够他能找到岚烟,帮衬她一二再拉着她快点逃命。
可他没想到仙台来的人那麽快,又没想到岚烟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
就是他现在往上走,面对这麽大座山,也不太能快速找出来去往金柱所在的路。
不过幸好还有那吊坠在,能让他感知到她的位置。
但尽管是这样紧赶慢赶,却还是被齐丹臣他们追了上来。
黎难现下完全是奇迹傍身,法力破天荒得用不完,从没觉得自己这麽轻快过,根本不管後事,那白晶不要钱似的往外撒。
漫山遍野的秋日之景,活生生叫他造成了寒冬腊月才有的银装,没山的地方都被建起了白色的大山。
他指望着那些晶石能拦上一阵,马上就要攀上岚烟附近时,这神山突地摇晃。
天生异象,金柱崩断,黑夜卷黑云狂风大作。
但奇怪的是,黎难这被浊气浸泡的身子此时却听舒服,里里外外感受到的都是灵气。
柱子砍掉了,事办完了,他们能溜了!
黎难这样想着,加速往眼前的山跑,边喊岚烟的名字,可里面并未回应,更不妙的是,他手上原本与之牵连的丝线也断了。
这异状一下叫他慌了神,也不顾及身後追兵了,在山外转看有无进去的办法。
他那坠子还能感到岚烟的生气,眼下定是受了重创,万一又像之前似的,被埋到土堆里忘了呼吸,可不得了。
黎难急吼吼往挂坠里施法,想着就算是隔靴搔痒那也有点痒,能顶事就成,可不过一个眨眼,身後便跟着来了轰隆隆的晶石山倒塌之声。
齐丹臣像是刻意走在他设障的地方,再轻易破除,为的就是告诉他自不量力这四个字怎麽写。
这期间,那些跟随左右的弟子们也齐齐悬剑在上,先一步赶来神山跟前,六七把剑尖托着个云水雾团不断变换剑势,似有伏困阵形成。
他们这次有备而来,上次仙台有两个和黎难相熟的人,这次便只派齐丹臣一人,还担心再有变故,连伏困阵眼都给了南澈山,防止失手。
齐丹臣此人,黎难登上仙台时他就在了,凡人时是世家出身,天资聪颖品学兼优,拜入山门後更是惩恶扬善。皮相也不必说,黎难自诩长得漂亮,跟他前後脚面对仙尊时也得谦虚一下。
这位大人很得仙尊心,一根筋直得只能听进去仙尊吩咐,难怪这次来的是他。
黎难一身寒气,这会都出了点细汗,耳朵一竖,听见下面齐丹臣的喊声:“黎难,你我共事快三百年,我知你修得此成就不易,也提前向仙尊求情,只要你将里面之人拿下,便可将功抵罪,重回祥云山清修,不再入世即可。”
他最不喜欢听这干巴巴的劝告,明明俩人就一块工作十几年,剩下他都在山里憋屈着,怎麽也给算进去了…而且清修不入世,这不就是另一个地方把他囚起来了。
他叹笑着向下喊:“齐兄啊?好久不见,这百年过得如何了,怎麽的想到跑来这里啦?”
一边说着,一边翻掌向上,手心立刻冒出一个细小如针的晶石条。
下面的人沉默一瞬,还是不太适宜他说话的风格,顿了顿挥去眼前碍事的晶墙,道:“好久不见。如常着过。”
又顿,继续道:“到此,你难道不清楚,何不听我句劝,还能有个体面下场。”
黎难偷偷哼笑一声,瞄着上空阵中的云水团,猛地将晶针甩去,接话:“这话是仙尊他老人家说的?可当真?”
齐丹臣似是不悦:“说了多次,不该对仙尊不敬。”
“是是,齐兄说得是……”黎难指尖微动,上方本在好端端运作的云水团忽的一滞,随着他接下来的话蓦地消散:“但仙尊也不曾对我上心,应是不会计较的。”
长剑在空中没了目标,叮叮当当的颤着。
山坡道上炸开的晶刺“哗”的一下被夷为平地,黎难终于见到齐丹臣带人来的全貌。
那一人身後跟着十几位弟子,倒是威风凛凛,见到他那刻便是皱眉:“你为妖身修行,若不是受仙尊提拔,就算是天境要登仙台也是妄想,怎可如此说仙尊的不是!”
说罢,那些迷茫的剑也回了各弟子的手,领头的弟子愣了下急忙禀告:“齐大人,云水魄被搅散了!”
这东西只有仙族才有,怎麽用也是仙台之人才知道,在场会使的就两个,齐丹臣一个恨铁不成钢,怒瞪回去:“你自甘堕落身染浊气,还明目张胆阻拦捉拿世间罪人!真是,不知悔改。”
黎难现在单一个人站姿闲散,就在石堆堆满的山前看着他们,袖口里的手好不容易伸出来了替自己辩解:“不是齐兄,说我阻拦我认,但前半句可真是冤枉,浊气难受无比,若非硬守一座既定要死的山,我也不必遭这老罪啊……”
他这话将南澈山的弟子都不敢多听,生怕多听一个字被仙台问罪,悄咪咪看着齐丹臣。
後者自他开口时眉头就渐渐能夹死苍蝇,硬生生听着讲完,这才难以忍受吐出个“不可理喻”,接着便猛一振袖。
横穿在山间的狂风瞬止,下一刻,发丝般的风化为利刃,乱拍的山风全被他控制着向黎难冲去。
狂风过境,地皮枯草使劲弯了腰都没能逃过一劫,全被风刃卷成了碎渣,和尘土一起攻向山石下的人。
齐丹臣出手谁也没想到,他身後弟子都吓了一跳,但好在黎难早有准备,身前数丈处就升起层层的晶石来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