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咔咔令人牙酸的炸裂声,黎难双手施法都有些撑不住,馀光看了眼身後还是没有动静的山,再转眼时,身前最後一层晶石也承受不住碎成了渣。
风刃太多,合在一起还是风,直接将他扇砸在山上,可它同时还是刀,一片风里数不清的刀。
黎难运法护体,却还是让它们戳得狼狈。
幸好衣服的颜色深些,不然得丑成什麽样。他半跪着从山前站起时想。
就是那齐丹臣存心膈应他,像是纳闷,又像是惋惜:“为妖修仙,被委以守山重任,自当更加勤勉修行——怎能不过百年,从天境掉到地境,实在叫人失望。”
黎难差点吐血,也不知道是被损的还是本来就要吐,捂着胸口站直後,朝他呸了一口。
齐丹臣倒是一如既往的缺心眼,没觉得这是什麽不好的意思,还想着他受这一击就不再抽风,前进一步看着这座山,给身後人吩咐:“金柱断,那人定然也是被反噬不轻,现在破山捉拿!”
话毕,南澈山弟子应声出剑,见势能直接凿穿那洞前堵住的石堆。
黎难神情严肃许多,垂落下袖口内的手暗暗施法,在那边成片的剑光冲来之前,擡袖挥出白晶覆盖在山体上。
剑光皆被拦下,齐丹臣率先察觉异样,烟尘之下看见黎难倔驴一样拦在身前,摇摇头:“黎难,你这是成心寻死了。”
再倏地向那晶石打去一掌。
掌风凌厉,黎难生在山壁上的晶石碎裂,他自己也因法力不敌後砸在破碎的石堆。
碰撞声在耳边连绵不绝,岚烟刚从矮洞里钻出来,迎面就是满天闪烁的晶石小块,还有侧边滑落在地的人。
夜色裹挟着黑云沉重,她却能看见他因剧痛紧皱的眉,还有全身数不清的血口,在这之下,嘴角溢出的血都不太能看到了。
她愣了瞬间,下意识抽出斧子猛地回砸向不远处攻击来的那人,飞快直起腰挡在黎难身前,伸出法力汇向後者。
可金云耗法太多,两者她无法支撑。
因此刚砸出去的便就是个普通的小斧头,在齐丹臣眼里尤甚。
那人眼神疑惑,只是擡起指尖便将这斧子弹了回来,看见多出的那个扬臂接斧的女子,道:“神器金云斧?不过如此。”
又看岚烟此时的举动,眼神掠往她後方挡住的黎难,语气更加失望:“没个正形,耽于美色,不成大器,真是有负仙尊所托。”
先是嫌弃她的斧子,又将黎难损得一文不值,更别说上来把人打睡着的事,岚烟现在就是很不开心。
“仙尊所托是为何事?若是守山,山已经被我砍了,你们管不着他。”她回声淡淡。
南澈山弟子悄摸捂住耳朵,瞄一眼眉头紧蹙的齐丹臣。
这位在仙台的大人可能是理解不了为何会有这麽多大逆不道的话出生在世上,但也该懂得竖子不可教的事。
便不再废话,可怜叹息一声,扬手借来衆弟子的剑,眨眼间鸣叫着冲了过去,要将她当场诛杀。
法力威压连带剑势,常人不可能在这之下动作,但岚烟硬是双手施法挡下这浩大攻击。
可这麽下去也就是过一会死,她想起来黎难收进绒布包里的仙舟,往後看了眼,刚才晕过去的人这会居然醒了,她眼睛睁大还没说话,对方忽然双手翻飞捏出手诀,之後一阵大雾,岚烟头顶的泰山之重瞬间消失。
眼前法力灵光不再,入目是一片昏暗的密林,脚下杂草丛生,岚烟身体忽地轻松,不受控栽在地上。
她知道这时候不该休息,但神思不听,逆着她的想法冲去了另一片向往的神山。
那山里有快快乐乐的黎难,见到的是和现在的她一样的,疲惫不堪的岚烟团子。
所以那人就又不快乐了,戳着她着急,往团子里输送法力:“你很累。”
“是,好累。”
黎难垂下眼,急又不知该如何办,说出一直以来的劝告:“我们是朋友,朋友有难我自当帮助,若是不想我掺和你的事……苦恼也是可以诉说的,一个人憋着怎麽行。”
岚烟的沉默就被他的絮絮叨叨截断了。
她沉吟片刻,说:“我在苦恼,神山。”
黎难没想到她会说,开口时还高兴了下,听到内容又恢复认真,安静听着:“我生下来便是守山人,仙尊亲封,可後来我才知道,我接到的命令完全不同。而且世界上,完成这任务的就我一人。”
“很难办?”
“不太好——不过没事,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岚烟知道他想说我帮你,但身份不同,她总不能让他来冒险,而且苦恼说完,似乎确实好了不少。
黎难:“可你说守山人,又说别的任务,那现在呢?你怎麽样?”
岚烟没法说别的事,就看着他,换了一种说法,慢慢道:“就觉得自己对不起守山人的身份。我对神山,没有喜爱,全是厌恶,厌恶到想砍了它。可它偏偏释放灵气滋养万物,便有些纠结。”
她说完,黎难良久沉默,过了会,才皱着脸说:“这真是你内心所想?我怎麽觉得你在诓我?”
岚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