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手做的?”冯斯疾像是不敢相信,眼里闪过一抹瞬时消失的惊喜,又浮上满满的疑惑。
以前在黔洲,李绮也说过有一桌菜是她亲手为他做的。
但冯斯疾後来尝出,那明明是夜阑的手艺,不过他也没拆穿,只当她有那个心,但没有那种力,他也是满足的。
眼下又来一桌她亲手做的菜,冯斯疾虽惊喜,但也无可避免地疑惑。
李绮认真地点点头,把食盒放在一边,拉来小凳坐下,“我亲手做的,青兰帮我打了下手。放心吧,除了青菜和野花是夜阑种的,其他绝对没有夜阑掺和。”
冯斯疾微愣,听懂她的意思,是已经知道之前她做的菜已经穿帮了。
他没提那茬,跟着坐在她身边,先端起那碗野花羹,轻轻饮下一口。
甜香滑腻,入口即化。
冯斯疾斯文地咽下,唇齿留香,只觉好似口中含了一朵甜香的鲜花似的。
冯斯疾用勺子轻轻拨着花瓣,“好生厉害的手艺。”
李绮趴在桌上,双手托着腮帮看他吃,淡淡一笑道:“很特别的味道吧?这是我母亲教我做的。当年她就是凭借一手特别的手艺,得了董岩的欢心,男欢女爱这便有了我。”
冯斯疾拨弄花瓣的手一顿。
他擡眸扫了李绮一眼,见她笑得明媚,桃花眼闪烁着比今年还要灿烂的春光,他的心口忽然一窒。
冯斯疾放下汤羹,伸手过去,揉了揉李绮的发顶:“你要是心里难过大可对我说,不必这样强迫自己笑。”
李绮脸上的笑容一瞬间便消失殆尽。
桃花眼里渐渐漫上泪光,取代了那明媚春光。
冯斯疾抚她发顶的手下移,指尖轻轻擦过李绮绯红的眼尾,“你想你母亲了?”
不管李绮对冯斯疾做过什麽,他都必须承认,从黔洲见她第一面起,她的一颦一动都牵扯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她走後,冯斯疾也将她从里到外彻彻底底了解了一番。
今日是八年前云洲失守的日子,也是她失去一切的开端。
他很清楚,比她身边的那些丫鬟都要清楚,并且记忆深刻。
李绮仰着脸看他,本来不觉得有什麽的,被他这麽一问,突然鼻酸心也酸,许多委屈冲上心头来,她抓着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靠在他的肩上。
“不怎麽想,你呢?”
“不怎麽想,你眼红什麽?”冯斯疾戳穿她,伸手将她揽在怀中,软声含笑道:“我以前会想,但後来觉得没什麽用个,所以就不想了。”
李绮擡起头来看他,“你骗了我吧。”
冯斯疾顿了顿,“你指什麽?”
“你的父母,应该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一个是簪娘,一个是寒门书生。”
为何这麽说?”
李绮用百分百确定的眼神盯着他,说:“因为你很变态。”
冯斯疾:“……”
“倘若你爹娘真的像你所说那麽恩爱,那麽爱你,你不可能是变态。你应该会是个性子温柔且行事合乎情理的人,总之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
冯斯疾的眼神渐渐沉下去,搂住李绮的力度也在不自觉中收紧,勒得李绮的细腰都有了痛楚。
但李绮没吭声,这点儿痛不能拿她怎麽样,反而让她有存在感。
她追问:“是不是?”
冯斯疾反问:“现在这样是怎样?”
“不管我怎麽利用你欺骗你,你都只进不退,甚至发现我在骗你利用你的时候,你想的不是报复或是老死不相往来,而是强迫我,汲汲营营一副死也要得到我的样子。”
李绮咄咄逼问:“你在怕什麽,怕我离开,怕没人爱你,还是怕回到一个人的原点?又或者,你根本就像我一样,从未拥有过什麽,黔洲那一段虚构出来的关怀温暖,即使很短暂,也能让你怀念慰藉一辈子。既然是这麽难得的东西,当然要不择手段的拥有,强占,是吧?”
冯斯疾没回答,但他渐渐僵硬的身躯已经足够解答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