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绮笑了一声,果然和她一样都是可怜人罢了。
“所以你爹娘,到底是什麽呢?”
冯斯疾垂下眼,看着面前的那碗野花羹,“我爹娘都是世家子女。因为祖父受贿图利办了一桩假案,害得我娘家破人亡。爹良心作祟,以还债的名义娶了娘,但她是罪臣之女,爹为了不牵连祖父,与家中断绝来往,从新科举谋前途。
“既是祖父害了娘家破人亡,这段婚姻又怎麽可能圆满呢?”
冯斯疾只说到这里便止住了,再多的事,都化成了他深深的一声叹息,响在李绮的耳边。
李绮即使不听他说,也能猜到後来的发展。
必然的夫妻两个整日都为陈年旧事争吵,吵得多了,冯翊君心里的那一点愧疚被吵散了,夫妻不睦,又是个心善为民的清官,自不能流连秦楼楚馆。可床枕之侧,总得有一个贴心人。
冯翊君後来必定纳了一二房合心合意的妾室,纳妾,对男人来说是家常便饭,没人会觉得这玷污了他清官的名声,谁都能接受,但他的妻子无法接受。
李绮看着冯斯疾发冠上的木簪,“她应该没空也没心思教你那些手艺吧,这些东西要麽是她留下的,要麽是你偷学的。”
冯斯疾点点头:“她每日就坐在房中做簪,我总是搬着矮矮的小凳子,坐在门边悄悄看她,我不敢让她发现,因为她一旦发现我就会很生气。爹纳妾以後,她郁郁而终。于私,我爹的确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于公,他却是百姓爱戴的好官。”
所以他才会留下遗志,要冯斯疾此生做官,绝不徇私。
母不爱,父不管,冯斯疾打小过的日子与李绮相差无几。
黔洲那一段虚拟的示好,就像瘾一样,死死纠缠冯斯疾,他怎麽可能就这麽放手让她跑了。
就算是假的,他也要让她给自己演一辈子,自然了,如果能假戏成真当真迷恋上他最好,如若不能,他也愿意骗自己到死。
只要能抓住那股此生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便好。
李绮端起那碗野花羹,用勺子舀了一勺,喂到冯斯疾唇边,“你娘受害于徇私案,你答应冯老大人绝不徇私,却我为至此,你可心甘?”
“我没有徇私,”冯斯疾微微张嘴,吞下她喂过来的羹汤,只觉这一口羹汤比先前他自己喝的那一勺要甜多了,他咽下後说:“我以身替你,不算徇私。”
李绮嗯一声,一勺一勺喂给他喝下那碗野花羹。
碗见了底,李绮才将背来的包袱拿过来,递到冯斯疾手中:“牢里阴湿,夜里更寒,你将这些衣裳穿在里头,陈护既然已经选择了你为主,必然只会睁一只眼闭只眼。”
冯斯疾抱着包袱,心里暖暖的,只觉她这副模样像极妻子关怀丈夫,却不好明着说出来。
李绮又道:“你多顾着自己,若是我以後没来看你,你缺什麽要什麽,就找陈护。不过陈护做得两姓奴,不能全信,你自斟酌。”
冯斯疾品出一丝不对来,“你要去哪里?”
李绮笑了笑,安抚道:“找到明容了,我要去接她。”
冯斯疾嗯一声,没有起疑,见她从凳子上站起身,忙也跟着站起:“要走了吗?”
“嗯,”李绮指他看狭窄的窗外,一片漆黑,几点星子孤零零的闪烁着,“天色晚了,再晚一些,我怕有群愤偷袭我。”
冯斯疾皱眉,不敢再留她,搂她在怀里,弯头下去想要吻她。
李绮察觉他的意图,下意识躲开,冯斯疾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後脖颈,她就像幼猫一样,顿时不动了。
冯斯疾轻柔碾吻过她的唇瓣,舌尖交汇,津液互换,她的唇瓣被吻得有些发红发痛,冯斯疾才将她放开。
冯斯疾看见她唇瓣上裹着一层亮亮的液,伸手点了点李绮可爱的唇峰,“回去吧,匕首带了吗?”
李绮点点头,走出牢房的背影坚定决然,她一次都没有回过头,但能清晰感知到那灼在她後背的目光,像火星子一样灼得人无法忽视。
李绮走出深长的廊道,来到狱卒们换值的屋子,四五个狱卒正凑在一起推牌九输钱,杂乱的屋子里充满着男人的汗味儿和狂野的笑声。
李绮站在远处,咳了咳。
那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像狱头模样的人忙不叠迎上来,对李绮点头哈腰地笑道:“县主,您有何吩咐?”
李绮示意了一眼他,便走到角落。
他不敢怠慢,连忙跟上来。
李绮停下步子,回过头来,给他手里塞了一锭金子,压低声音说:“知道牢里的冯大人吗?”
狱头儿摸着金子坚硬冰凉的触感,一颗心都热了起来,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今日他在清绮庙当衆辱我清白,诓骗所有人我是他的妻,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你拿这金子,不能伤及他的性命或是身子,但要想别的法子,让他永远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