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插科打诨让浅漓更加着急,从藤椅上起身,擡手指向他侧脸上竟还没消散的血痕质问:“你就顶着这张脸去的?”
“你是不是疯了,诚心想让别人看我笑话是麽?”
她不说夜长玦早已忘记脸上还有被她抓出来的血痕,这才迅速施法将其消散,解释道:“没人看见我,我只是以你的身份露个面,免得别人发现你这会儿在仙域。”
他的解释让浅漓更加气恼他占着修为高深就独断专行肆意妄为,完全不顾及她的感受。
她甚至觉得他肯定已经假装她去套淑尤跟素霓的话,说不定也找过凤卿,便越发对他大感失望,原本想着在成功送他‘天大惊喜’之前不愿跟他再起冲突,但此刻她实在忍不住愤慨。
她坐回藤椅上,目光瞥向地面不想再看他,冷声道:“你想封存我的记忆还是怎样尽管动手,何必浪费时间与我周旋。”
她再次回想起这煎熬的三千年,原本坐着也挺直的肩膀刻意一点点往下塌,仿若万念俱灰,“就算我还要受你掌控,过上无数个三千年的苦日子也是我活该命惨,我认命。”
夜长玦半点都听不得她说这种话,当即也冷下脸色轻哼一声,“想让我觉得愧疚而心软同意彻底和离是吗?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被他戳中心思,浅漓刚酝酿好的悲伤情绪直接戛然而止,没好气地道:“你烦死人了,别跟我说话。”言罢迅速起身往屋里走。
夜长玦快步跟上她,牵起她手腕将她拉至窗前的软榻上坐下,“我不是来跟你拌嘴争输赢的。”
他眸色渐渐认真起来,“你也先别怄气,先如实告诉我是否故意在歪曲事实,不肯承认与我的旧情。”
浅漓虽然沉默装听不见,但垂眸盯着他还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掌,思绪开始悄然飘远。
她想起记忆里那只温暖而很有安全感的手掌,每次来北溟看她时总会拿出许多新奇精致的物件只为讨她欢心。
牵着她将足迹踏遍天地间无数名山大川,为她做了许多夜长玦从未做过丶她也觉得他不可能会为她做的事。
可後来为了救她,这只手硬生生接下万丈天雷,被摧毁得化为灰烬,再没有出现直至她彻底遗忘这一切。
因此尽管夜长玦跟记忆里那个人相像至极,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他们就是同一人。
她思绪回笼,见夜长玦神情纠结凝重,赶紧拍开他的手掌质问道:“你在窥探我的心思?”
夜长玦面不改色摇头否认,“但凡你对我的防备能少三分,也不至于闹到今日这种地步。”
浅漓不以为然,耐心回答他刚刚到问题,“你凭什麽觉得我在歪曲事实,你所以为的事实又是什麽,你说你是他,又有什麽证据?”
夜长玦剑眉微拧,语气无奈,“我刚刚只是认真等你回答,你都能怀疑我在窥探你的心思。”
“想必就算我铁证如山,你也能狡辩说是我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探知你的记忆,是我歪曲事实。”
他重重叹息一声,“阿漓,我现在真不明白,夫妻三千年,当真不能让你对我有半点信赖麽?”
浅漓往前倾将半个身躯都撑靠在软榻中间的矮桌上,双手交叠托着下颌,一副谈判的姿态,“你总是独断专行不考虑我的感受,我为什麽要信任你。”
她笑意凉薄,“你说自己是他,又说他是我老相好,让我忘记他,不管你在开玩笑还是出于其他目的说这些话,都只让我觉得你在混淆视听,想让我动摇自己的信念,渐渐怀疑不管真相如何都全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无中生有,怪不到你。”
夜长玦被她气笑,“总之我就是卑鄙到十恶不赦,任何话都绝对不能相信是吧?”
浅漓擡手指了指窗外本该布满星辰却仍然顶着烈日的苍穹,“尊上可是前科累累,实在令我难以信任。”
夜长玦利落挥袖对着窗外拂出一道金光,烈日转瞬间就变作皓月。
他无心再解释控制日夜更替的原因,反正她也不会信,只是沉声道:“从之前你怀疑我有旧人,到如今认定回忆里与你相爱厮守的人不是我,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不相信我在意你。”
“对此我也不想争辩,毕竟从你的角度来看,当年我突然消失以及这三千年与你感情淡薄,确实无法佐证我很在意你,是我的错。”
“你放心吧,我不会施法控制你,只是希望你先仔细想清楚,当年的事情你因何会忘得一干二净,确定所有前因後果都记起来了再作定论也不迟。”
他说完便起身再次准备离开,但脚步并未挪动,定定盯着浅漓还是想听见她表态。
浅漓难得给他情面,也跟着站起来,对着门口方向比划一个请的手势。
夜长玦权当她默认同意他的话,就势握住她手掌将她拉进怀中轻拍拍她後背,然後大步流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