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女儿不孝,但我与神族恩怨,终有一日要解决。”说完,沈云霜决然地站起身。
暮色四合,天际残馀的最後一缕橘红霞光,透过半开的窗棂,斜斜地投进房内,在沈云霜脚边拖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她再无一丝留恋与软弱,转身大步走向门口。
书房门被无声地拉开,沈云霜便看到不知在门外立了多久的人。
谢翊仅着一件松垮的墨色丝袍,领口大敞,露出大片蜜色的胸膛和脖颈间几道新鲜,带着齿痕与淤青的暧昧红痕。
昨夜疯狂的痕迹尚未消退,被沈云霜毫不怜惜地践踏,像是与自己最後的告别。
他下颌绷紧,喉结艰难地滚动,邪异俊美脸上此刻布满卑微。
“云霜,别去……这次的祭神大典不简单,是玄昊专为你设下的鸿门宴。”
沈云霜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眸子里是万年玄冰般的冷酷。
“是不简单,这次的祭神大典我会昭告三界,二十年前神族联合魔族灭魅族的真相,既然他已经容不得我,我便彻底反了这天!”
谢翊黑发凌乱地散落在额前,几缕黏在汗湿的鬓角,那双曾盛满骄纵的紫瞳,现在只馀一片近乎悲戚的乞求。
“如果一定要去,那就带上我……求你了,云霜。”
“你可知跟着去的後果?”沈云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此去栖霞宫,不是赴宴,是闯鬼门关,玄昊老匹夫布下的,是诛神戮魔的绝阵。”
她指尖微微用力,曦晨的光芒映亮她唇边一丝残忍的弧度,“败了,便是神魂俱灭,连轮回的渣滓都剩不下。”
“谢翊,”她唤他的名字,如同唤一件随时可以丢弃的玩物,“还是滚回你的永夜宫,抱着你母亲哭去吧。”
“不要……”破碎的气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血腥味,却清晰无比,“云霜……不要赶我走……让我陪你作战。”
谢翊涣散的紫瞳努力聚焦,望向她腰间那枚沉寂的黑色双生铃,“你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魂飞魄散……也是……也是好的。”
他的忠诚,卑微如尘,却炽热如炼狱的岩浆。
沈云霜眼眸深处,冰层之下,仿佛有极其细微的什麽,被这滚烫的卑微灼了一下。
就在这时,书房门口的光影再次被一道身影挡住。
兰徵无声地跪在了冰凉的地面上,位置比谢翊更靠後,姿态放得更低。
一头如雪的长发失去了所有神力的润泽,枯槁地垂落,衬得他那张依旧俊美无俦的脸庞愈发苍白透明,如同最上等的薄胎白瓷,一触即碎。
曾经温润如玉的神族贵公子,此刻只剩下一身洗不尽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哀伤。
“云霜。”兰徵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麽,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知你如今已经很好的融合了魅族本源和我的神力,但对抗神族,还远远不够。”
他双手高高捧起。
掌心托着的,并非什麽神光四射的宝物,而是一团凝练到极致,纯净到极致的乳白色光晕。
那光晕温润祥和,散发着抚慰灵魂的宁静力量,中心处,一点深邃的幽黑若隐若现。
它不再危险,只馀下最精纯,最本源的空间湮灭之力,如同一柄磨去了所有凶戾之气,只剩绝世锋芒的神兵。
兰徵擡眸,目光穿透额前垂落的几缕白发,望向椅中那掌控他生死的女子。
“湮界石在此,我已用神力彻底净化,涤尽了它所有的戾气,现在,终于可以把它放心交给你了!”
兰徵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痛苦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
沈云霜接过,静静看着那个内里仿佛封印着星辰漩涡的奇异湮界石。
它在她指间缓缓转动,每一次翻转都带起周围光线细微的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足以崩碎天地的毁灭气息。
她垂眸凝视兰徵,长睫在眼下投出浓密的阴影,遮住了那双已彻底化为神秘深色的眼瞳。
“你一直在自耗精元净化它,为何之前不告诉我真相?”
兰徵低头,那头失去光泽的枯槁白发,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他紧闭着双眼,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强行压制体内因晶石契约而産生的血脉逆流,早已耗尽了他最後一丝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