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山中藏路
陆引澈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脑子里头胡思乱想,嘴上说的乱七八糟。面对陆登荷的时候,还知道要维护一下前辈形象,和熟的人,尤其是知根知底的,就不那麽讲究了。
以前和晏衍书不熟归不熟,但他现在觉得这人还挺可靠,自然就划归到了可以贫嘴的领域。至于被他忽悠的领路人,那完全是仗着人家不知道自己是谁,一整个“这里没有我在乎的人”的摆烂形象。
晏衍书是很配合的。
他点了点头:“嗯。”
把人家无辜百姓惊的,原来是断袖。
托某对天下第一道侣声名在外所赐,断袖在民间的容忍度竟然是异常之高。你说人家追求大道都要搞个基,世家传承也无所谓男妻,这还能算什麽大逆不道之罪?
当然,陆引澈罪大恶极是他本人的事,谁让他四处留情丶无恶不作,只是可惜对剑圣一见钟情的浪子回头也不能抵消他干的坏事,哪有那麽容易金盆洗手,只能说是可叹可悲。
陆引澈本人并不在乎,流言都好说,只一样,别是晏衍书怀恨在心,哪天想不开了又来捅他一剑就成。
想起这个,他还有些不好意思,问晏衍书:“我们俩,真那个什麽,煮饭了?”
他是想说生米煮成熟饭的那一节,毕竟是巧取豪夺要求负责的前置项目。
晏衍书不答反问:“你想再试试?”
“好了我知道了。”陆引澈立刻比出闭嘴的手势,哒哒哒跑开了。
被领路人忌讳的那处山谷就在眼前,四周山林翁郁,杂草疯长,明显得人迹罕至要不是路基是做足了功夫,甚至铺了些青石板的,恐怕连路都不剩下。转过一道弯,就可见山谷里头的模样,一些废弃的屋子,七七八八立在那里,荒凉之感外溢,周围的野草有半个人那麽高,一些颜色鲜艳到诡异的花开着,气味很不好闻。
那是开在死人边上的花。
陆引澈感受了一下,没感觉到明显的冤魂气息,山风只是纯粹的凉快,也不明白领路人为何那麽忌惮,说是单纯的害怕还不足以解释。这世上,到了真困难时候,莫说易子而食那些,只是死过人的地方,若是能成为中转要道,酒家客栈定是能开起来的,有几个孤魂野鬼并不足为惧。
领路人怕的发抖,催促着人马往前走,不要停留。
忽闻到几声急促的哨声,从路边塌陷了一半的旧屋中发出来的,并不能确定是哪个方向,只见到树枝似被风吹动。所有人都面带紧张,急促地跑了起来。前方却鬼打墙一样,无论如何走,山谷的出口都无法接近,两边仍是重复的丶破败的旧屋子。
再往回,也是一样。
风接着吹,哨声不见了,只剩下这一队慌乱的人声。
领路人擦着额上的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陆引澈二人:“两位仙师,这,这如何是好?”
“别急,我看看。”陆引澈跟着人群,缰绳控制着不安的马,嘀咕两句:“怎麽哪里都闹鬼。”
宫瑾真不努力,他把这鬼都收了,那不就是你赢我赢大家赢的赢赢赢大好事?
晏衍书拆他台:“你也可以。”
可以是可以,陆引澈杂学旁收,阵法收鬼他会,也能念点经书丶做个法事度化,就是自己不信佛,不够专业。
“还是请我们的老朋友登场吧。”他说。
晏衍书看着他伸手在胸前的口袋里掏啊掏,摸出来一截手指头长的法宝:“七殊塔?”
“你认识?”陆引澈看对方识货的样子还有点高兴,毕竟这不是什麽大有来头的上古密宝,只能算是他的亲儿子——和笔友的亲儿子。
“嗯,很不错。”晏衍书眨了眨眼,陆引澈总觉得他知道更多,但是出于某种缘故没有说。
“这是我很早时候炼制的,那时候我才刚到掌境?所以里头只有大罗金仙水平的剑意,胜在一个数量够多,我原先带着它走南闯北,遇见点什麽都给它喂点,也算是我的心血。”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将法宝变大,让它悬浮在空中,往四周发出金色的剑光。七殊塔在空中旋转着,剑光检索着周围,行使“天道”判定罪行有无的职权,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陆引澈看着它,还是很满意的:“说起来,这里我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来过一样。”
晏衍书道:“此处离祈川也不远,可能你曾游历此处。”
是吗?
陆引澈不以为意,环顾周遭环境,这样式的建筑是他记忆里不流行的,肯定不是那时就有,只是山谷形状一股熟悉气息,一条宽敞的道路东西贯穿,建筑多排列在路侧两旁,也有些顺着主路发散出去的旁支修建,有一条隐入两侧山丘之中,看着好像通向别处,不知是路修得更尽心还是如何,野草都比旁的要少些。
“我去看看。”他指着那条小径,下了马,将本能恐惧的畜生还给它的主人。
晏衍书自然是跟上,只留下空中的七殊塔,照着惶恐的凡人。
“倒也不至于这麽听仙盟的话……我又不会跑。”
“我担心你。”
陆引澈看他一脸真诚,只好说:“那,也不至于,我不会那麽容易嗝屁的,瞧瞧,活蹦乱跳着呢。”这麽一动,反而咳嗽了两声,他自己觉得很是丢脸。
晏衍书说:“我要看你的识海。”
“这里?你和我神交?好多人呢,就在背後,不好吧。”陆引澈故意这麽说,却快走了两步。
晏衍书才不上他的当,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手指抚过脉搏,陆引澈一句“你还会把脉吗”没说出口,就觉得心神一荡,一道很有辨识度的神识钻了进来,挠得他心口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