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以前,他肯定条件反射就把外来者给弹出去。可这会儿,他的识海就跟雪崩碎了的冰山一样,七零八落的,自己收拾都够呛,哪里有那个馀力。
晏衍书的神识穿梭其中,人也皱着眉头,可见光景不好。
他的动作已经很轻,可陆引澈的表现明显还是有些不适。
他很快退了出来:“得再找卫奇。”
“卫妈妈说很难治,自己养着吧。”後半句是陆引澈自己加的,“你们都说我已经安排好了,总不能我给自己安排的是条死路——忘了前尘过往,所以死得无忧无虑?”
晏衍书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不肯松开陆引澈的手,也不让陆引澈继续往前走。像是要反悔,打算立刻将他拖离此地,带回承啸宗求医一般。
陆引澈:“哎哎,我瞎说的,没那麽严重,没那麽严重,卫大夫缝缝补补了一番,总还有点用的嘛,灵力不入体,不调用神识,至少不痛,没感觉,不坏事。”
晏衍书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依旧神情严肃:“神魂破碎不是简单的伤势,若有缺口,佚失一些就麻烦了。你不能离开我。”
“我是个脆瓶子吗我,哪有那麽容易搞出缺口来。”
晏衍书不肯松口。
“好好好,我不离开你,我就当你的挂件丶跟班如何,要不然我给你当剑鞘得了,走哪你都捎带着,我还不用费力呢。”
他是说潜渊,或者栖梧,这两把好剑都被晏衍书收进了随身的空间法宝,没有拿出来。
但晏衍书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耳尖微红,撇过脸去,不看他:“要保重自身,我会照顾你。”
行吧,多厉害一保镖兼保姆,承啸宗真是做慈善的。陆引澈顺毛捋,对他的要求是无答应的,满口称是,这才换得继续往前走的自由。
小径从酒香谷延伸而出,钻入一山丘後的石洞里,看着是掏空了的一个隧道,只不知道何人所修,搞得既隐蔽又不够严密的,只在洞口有些野草灌木遮掩。
晏衍书拿神魂探了路,说那头有出路,不是个死xue。陆引澈钻进去,觉得空气有点潮湿,可能是连接着地下河。
洞xue里头七拐八拐的,实际走的距离不远,就看到外头的光。晏衍书很贴心地伸手给陆引澈挡了挡,让他的眼睛更好受些。陆引澈道了谢,晏衍书却捏捏他的手当作回应。
怪亲昵的。
钻出来,没等放眼外头全貌,陆引澈就看见脚边一些青灰色的石块。
又是老朋友,锁魂石。他踢了一脚,面色困惑:“南郡什麽时候有这种矿脉了?”
晏衍书摇头,回答他,并没有听说过,该是从别处运来的,不过这些石头看起来只是粗粗打磨,不像在瑶城的那些用了邪修术法丶混着人血的妖邪。
陆引澈放过那些石头,眼前是一条夯实的土路,不宽,就是那种常见的乡土小径,但绝对和外面的不一样,是有人气的,毫无荒废的迹象。路的两边明显有打理过,草木种植很有规律,夹杂着四时轮开的花,定然是费了些心思的安排。小路延伸到不远处又是一座山,一道溪水自上而下形成一个几层的瀑布,冲刷着石壁,汇聚成一条小溪。
溪上架桥,旁有一处茅草屋的院落,摆有花草,看上去分外眼熟。
“有结界?”陆引澈眯着眼,并不能确定。
里头颜色时节与外界相仿,只是这里的那种精致感一定是有人在维持的。
晏衍书感知了一番:“只是阵法运转,并未隔离开来。”
他们就沿着那条道往前走,越看,就越觉得眼熟。
陆引澈一拍脑袋:“我梦见过这里!”
“嗯?”晏衍书偏头等他解释。
陆引澈却支支吾吾的。
是他在瑶城外做的那个荒诞不经的梦,总不能说,他梦见过晏衍书在这里穿着红衣嫁妆,盖头一掀就喊他夫君。怪尴尬的。
于是只半遮半掩地说了一下他的梦,和那个摆着“鸣野亲啓”书信的屋子。
晏衍书说:“你梦见此处山谷,可能是你来过。”
“又说我来过,算了,反正我也不记得——”他灵光一闪,意识到晏衍书这样几次地说,可能是话中有话,在提示他什麽,“你是说——”
晏衍书点了点头。
陆引澈心领神会,几步向前,就要去看那院子是否如梦中一般。花草布局果真是一模一样,连带那些篱笆都好像是一样的,丑得有点儿别致,扎这玩意的人手艺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屋子一扇门一扇窗,和梦中不同的是,门虚掩着,看不见里头的布局。
陆引澈得了晏衍书的肯定,上前去轻轻敲门,正要推门而入,听见一道声音,像是将什麽坛子拍到了桌上。
有人?
连晏衍书都皱了皱眉,显然他并未察觉,也没有想到。
屋内走出一个男人,须发皆白,却童颜一般,很是另类。
陆引澈一惊:“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