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啊,我拿出来一看,”祝一笑本能的想要逗长辈开心,却没发现自己语气里的情绪早已被悲伤染尽,“哎呦,上面写的不就是中原文字吗?我没怎么翻,但一眼就看出来,这些是师姐当年的随笔。我当时就觉得,应该给你才合适。”
“来的一路上,其实我翻看过两页确实不太适合我看。”
黎双没有说话。
唯有回头时,才发现她竟早已泪流满面。
黎双体面了一辈子,唯有这时才难得失态般将泛了黄的书页按在心口,像是在拥抱着谁。
其实当年在得知岫身死魂消时,黎双并没有哭。
到后来每年上坟,她也都没有什么实感,好像人还在似的,对着坟聊天,一坐就是一天。
可直到此时,多年前的悲伤才终于化作一柄利剑,全都结算在了现在的黎双身上。
原来不是不难过,而是身体没反应过来。
可压抑的久了,想要痛哭什么的,就很艰难很艰难了。
只有低声啜泣。
祝一笑只觉得好像有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风声盖过:“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几乎不想活了。”
“支撑我的不是什么责任呀,恨啊,爱啊之类的东西。”
“是后路。”
“那时候我天天想死,又天天想:如果我死了,南疆一干无辜的大小教众该怎么办?断昼教该怎么办?小圣女又该怎么办?如果我死了,会有人给我收尸吗?我真的会甘心吗?这辈子这么苦,我难道连一天开心的时光都不能过上吗?凭什么呢?哈哈,我不想听天命,只想尽人事。”
“然后每当再冷静下来一些的时候,我又会想师姐既然选择把这个重担交给我,就说明她肯定是相信我的,我为什么要辜负她的信任呢?”
“我背上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又哪里能甘心去死呢?”
“我知道,如果有一天九泉之下,我们再次相见她肯定不会苛责我,但是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也没有颜面再去见她了。”
“我勉强把断昼教拉扯到师姐当年的水平,然后才选择让傀儡代为管理。选择和她一样,走上了入世的路。”
“因为,因为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才会让她选择与其他教主背道而驰。”
“所以我才会庆幸于我没有走上骸听的老路。我没有杀无辜之人泄愤,我也没有”
没有什么呢,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吗?
祝一笑自嘲一笑。
“我理解,但不代表我不恨。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天,师姐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要是敢出这个门,以后就别来见我!’”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用那么强硬的语气和人说话。但,人命当前我又哪能听她的呢?我我可是机关术的天才啊。可,可那一天我用了毕生所学,却怎么都解不开那扇门、那间密室。”
“我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