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追。”姜溯望着骑手消失的方向,“他们是故意引咱们露头,洛水关的弓箭手怕是已经在城楼上等着了。”
他转身往苇荡深处走:“绕去西侧的山涧,那里有处废弃的栈道,是早年商队走的,萧胤未必设防。”
山涧比想象中陡峭,岩壁上的栈道只剩半幅,木板朽得发黑,踩上去咯吱作响。
孟宁带着先锋营走在最前头,短刀砍断垂下来的藤蔓,忽然“哎哟”一声——脚下的木板塌了半块,靴底差点陷进去。
“小心点。”沐慎行在他身后托了把,软剑缠上头顶的老藤,“抓稳了,这栈道经不住两人并排走。”
乌若的紫蝶在栈道外侧飞,磷粉画出的弧线刚好避开松动的木板。
少女走在中间,银簪时不时挑起块碎石往下扔,听着谷底传来的回声判断深度。
“还有半里就到关隘背面了。”
“那里的城墙有处裂缝,是去年山洪冲的。”
姜溯趴在栈道边缘往下看,谷底的溪流泛着白浪,隐约能看见几只水鸟惊飞:“萧胤把主力都调去守正面,背面只留了百来号人,正好给咱们钻空子。”
宋廷渊忽然从箭囊里抽出支火箭,搭在弓上:“等会儿我先射燃西侧的草料堆,引他们过去。孟宁,你带十个人趁机从裂缝爬上去,把守城的旗子换了。”
“换旗子?”孟宁眼睛亮了,“换成咱们的?”
“换成北疆的黑旗。”姜溯接过话,断矛敲了敲岩壁,“萧胤现在最忌惮的是北疆军,看见黑旗,守城的定会以为主力来了,乱了阵脚。”
正午的日头刚过,洛水关西侧就燃起了大火。草料堆的浓烟卷着火星往城头飘,守兵果然慌了神,呼啦啦跑过去一大半。
“就是现在。”宋廷渊低声道。
孟宁像只猴子似的窜上裂缝,短刀插进砖缝借力,沐慎行在下面托着他的脚,把人往上送了半尺。
少年爬到城头时,守兵刚要喊,就被他一刀鞘砸在下巴上,闷哼着倒下去。
“搞定!”孟宁扯下萧胤的赤旗,把北疆的黑旗往旗杆上一挂,风吹得旗旗猎猎作响,苍狼图腾在火光里张牙舞爪。
关隘背面顿时乱了套。剩下的守兵以为北疆军杀来了,有的往正面跑,有的直接扔下刀就往山里窜。
“冲!”宋廷渊率先跃出栈道,长刀劈开挡路的木栅栏。
姜溯紧随其后,断矛横扫,逼退两个试图反抗的守兵。
乌若的紫蝶群突然往关隘内侧飞,磷粉在地上画出个圈——那里藏着十几个弓箭手,正搭箭要射。沐慎行的软剑及时缠过去,剑穗卷住弓臂用力一拽,弓箭手顿时摔了片。
“孟宁!把吊桥放下来!”姜溯喊道。
少年在城头找了半天,才发现机括被铁链锁着,他咬咬牙,挥刀砍断锁链,吊桥“哐当”一声砸在对岸,震得尘土飞扬。
关隘正面的守兵听见动静往回跑时,宋廷渊已经带人控制了城门。
姜溯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惊慌逃窜的敌军,忽然笑了:“萧胤要是知道,他重兵把守的洛水关,被咱们几十人就拿下了,怕是要气吐血。”
宋廷渊从后面走来,手里拿着个水囊,往他嘴里递了口:“渴了吧。”
姜溯仰头喝着水,水流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衣襟上。
宋廷渊伸手替他擦了擦,指尖触到发烫的皮肤,忽然低声道:“刚才爬裂缝时,孟宁的靴底磨破了。”
“让沐慎行给他补补。”姜溯接过水囊自己拿着,“对了,派人去苇荡里找找,北疆的苍狼营说不定就在附近,得让他们知道关隘已经在咱们手里。”
孟宁正站在旗杆下,摸着黑旗上的狼毛刺绣傻笑。
沐慎行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块干粮:“别傻站着,去清点仓库,看看有没有萧胤留下的粮草。”
“知道啦。”少年往仓库跑,跑了两步又回头,“沐大哥,你说拓跋大叔他们看见这旗子,会不会以为是自己人?”
沐慎行望着远处的芦苇荡,那里的风正带着水汽往关隘飘:“说不定,他们早就看见了。”
乌若坐在城楼的垛口上,紫蝶群在她身边盘旋,像圈流动的紫云。
少女低头看着城下的队伍,忽然抬手,一只紫蝶便振翅飞向苇荡深处——那里的芦苇正在晃动,像是有人在靠近。
姜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扬起笑意。宋廷渊站在他身边,长刀靠在城砖上,刀鞘上的反光映着渐斜的日头。
“接下来,该等宋朝尘的人了。”姜溯说。
“嗯。”宋廷渊应着,目光却落在他被风吹乱的发上,伸手替他理了理,“等他们来了,咱们就能合兵一处,往昭京去。”
…………
北疆军抵达洛水关时,暮色正把关隘的轮廓浸成墨色。
宋朝尘勒住马缰,玄色披风扫过沾满尘土的靴底,抬头就看见城头飘着的黑旗——苍狼图腾在晚风里舒展,比北疆草原上的任何一次都要鲜活。
“是咱们的旗子。”拓跋烈扛着巨斧翻身下马,斧刃在火把下泛着冷光,“看来世子他们得手了。”
慕月的苍狼营跟在后面,马蹄踏过吊桥的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摘下头盔,露出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琥珀色的眼眸扫过城头时,忽然顿住——
洛水关的城楼边缘,立着个青衫身影。那人正低头跟身边的少年说着什么,指尖转着枚玉佩,侧脸在火光里漾着漫不经心的笑,连挑眉的弧度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慕月的手猛地攥紧缰绳,指节泛白。马受惊般刨了刨蹄子,她却像没察觉,目光死死钉在那抹青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