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也是他改变不了的丶注定的命数吗?我们就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玄通子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缓缓上前两步,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柔和温润的光芒,轻点枯木。
触及的刹那,枯槁的木质竟如流沙般悄然瓦解,化作万千细碎的荧光交织,翩跹升腾,好似星河倾泻而下。
这些蕴含着生机的光点在空中旋绕丶汇聚,逐渐凝实,塑形,化作一只瓶身剔透的玉瓶。
瓶壁外壁似有星河流转,辉光潋滟,散发着古老而静谧的气息,静静地悬浮于空中。
“谁言失了净灵瓶的庇佑?”
玄通子这才开口,他的手指轻轻一挥,那悬浮的玉瓶便缓缓落下,稳稳地置于鹤书微颤的掌心。
“青山的魂魄不会消散,无名。”
他背手远眺,目光变得深邃,
“衆生命数,从非既定死局,一念一行皆可引向殊途。便如此刻——”
他说着,忽然蹲下身,用手拨开原本桃树根系生长处的那片泥土。
一点鲜嫩的绿意蓦地破土而出,颤颤巍巍地探了出来。
那是一株新生的幼芽,柔韧有力地舒展开两片娇憨的叶瓣,叶尖还沾着湿润的泥土,在微风中轻颤,贪婪地呼吸着天地间清新的生气。
“枯寂与新生,绝望与希望,往往就在这须臾之间,便可彻底扭转。”
“你随手种下的那颗桃核,吸收了旧树生机消散前的大部分灵气,得以迅速萌发,阴差阳错,护住了净灵瓶根本。”
“青山的地魂遭到肉身排斥,恰好遁入这重凝的瓶中之境。虽说并没有完全解决问题,但至少在短期内,可保他的魂魄无虞。”
“当下务需,便是保住青山的肉身,待这株新桃茁壮,彻底修复净灵瓶之後,便可着手为他重新凝魂……”
——
玄通子的话,仍在鹤书脑中回响。
月华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夜林。
他斜倚在高处一根粗壮的枝桠上,後背感受着树皮粗糙而坚实的纹理。
浓密的树冠在他四周撑开一片深邃的暗影,唯独他所在的这一隅,被清冷的月辉温柔地照耀着。
从此处望去,天幕是墨蓝色的,那轮明月显得格外近,格外亮,洒下的光华如同柔软的银沙,将层层叠叠的树冠染成一片朦胧的灰白。
“怎麽不休息?连日赶路,铁打的也该乏了。”
树下传来桑黎的声音,她抱臂倚在另一颗古树的阴影里,仰头看他,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寒潭路远,你若耗尽了精神,明日拖慢行程,反而不美。”
鹤书摇了摇头,眼底映着碎钻般的月光,
“吸收月华,亦是修行,怎麽不算休息?”
他声音略显低沉,话未说完,便足尖一点,身姿轻盈如羽,飞身下树,悄然落于桑黎身旁,
“我倒想问问,你半夜不眠,却看我是否安寝,岂不更怪?”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也抱臂倚靠在她对面的树干上。
桑黎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师父再三叮嘱,令我务必好生看顾某位‘伤心人儿’,免得他想不开……”
清冷的月色勾勒出她眉宇间一丝极淡地调侃。
“什麽伤心人儿,这老山魈又在背後编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