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形容的极致寒冷,瞬间汹涌而来,穿透衣衫,穿透皮肉,直刺骨髓深处,连灵魂都几乎要被冻结。
眼前的一切光线和声音骤然远去,视野迅速被令人绝望的黑暗吞噬。
最後映入眼帘的,是仿佛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潭面,上面模糊晃动着的,桑黎惊急俯冲而来的身影,以及那些蛙妖扭曲狰狞的轮廓。
冰冷的潭水裹着万吨重压,疯狂涌入鹤书的口鼻耳窍,挤压着他的胸腔,试图将里面最後一丝空气也榨取出去。
他强行运转仙力抵抗,但那进入体内的寒毒与先前蛙妖造成的伤势交织在一起,体内灵力凝滞不堪,难以调动分毫。
四肢百骸迅速失去知觉,变得沉重无比,拼尽最後一丝力气摆动了两下,便如灌铅,只能无力地向下沉坠。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鹤书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之际,下沉之势猛地一滞,後背仿佛装入一团极富弹性的温润凝胶之中。
随即,一圈繁复的金色符文自他身下亮起,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全身。一阵天旋地转後,他重重摔落在坚硬的地面上。
“咳……咳咳咳——”
再次呼吸到空气,鹤书的喉咙剧烈痉挛起来,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单薄的肩背不住地颤抖,唇边溢出的清水中混入了些许血丝,蜿蜒流向下颚,滴落在冰冷的石面上。
他浑身湿透,素衣紧紧贴在身上,变得几乎透明,勾勒出清瘦而狼狈的轮廓,沉重地束缚着他。
长发彻底散乱,湿漉漉地黏在苍白的脸颊丶脖颈间,几缕发丝凌乱地覆在紧闭的眼睫之上,还不断滴着冰冷的水珠。
“谁!”
不近不远处传来一道惊怒的喝问,嗓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却努力强装凶狠。
鹤书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他艰难地支起瘫软在地的上半身,循声望去。
视线因寒水和痛楚而模糊,只能勉强辨出昏暗中有个人形轮廓,似乎年纪不大。
那身影走进了些,抱臂而立,下巴微扬,摆出一副冷傲不好接近的气场,又道:
“擅闯幽昙府,好大的胆子!”
鹤书压下喉间血气,声音沙哑:
“抱歉……在下鹿竹山仙使贺无名,为救挚友性命,特来求取……”
“啊——”
一道棱光骤然亮起,周围瞬间亮堂起来,鹤书一时未能适应,立刻闭上了眼,耳边是那个少年惊惧的呼喊。
“又是谁!”
待他再慢慢睁开眼,见来人是桑黎,松了口气。
“无名,你没事吧?”
桑黎从背後锁住了少年的脖颈,持锏抵在他颈侧,空闲的那只手一个响指,散出点点荧光,照亮了这方洞府。
“无妨……只是寒毒入体,暂时无法动用仙力。”
鹤书借力扶墙站起,桑黎分出一缕暖流帮他烘干衣袍。
他这才看清那少年,约莫人类少年十八九岁的年纪,身量已然抽条,骨架修长,却仍带着几分未褪尽的青涩单薄。
一双极大的浅灰色眸子正因惊慌和强光微微眯起,想要努力看清他们:
“你们……到底是谁?”
少年说着奋力挣扎起来,锋利的锏棱立刻在他颈侧压出一道血痕。
他吃痛僵住,过于白皙光滑的皮肤因为羞恼泛起薄红,无神的瞳孔急剧收缩,蒙上层水汽,警惕地望着劫持他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