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描摩在少年紧闭的眼帘上,她已非盳目之人,眼中所见却似被蒙上了一层白雾,若隐若现,浑噩迷蒙,却能见。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人倾身而近,温凉的唇贴上了她的,摩挲轻依,而後张口含吻,唇舌纠缠着与她缱绻温存。
一如枭儿彼时。
待到醒神时,衣发微乱,白衣襟领微微敞开着,少年的手将她拥在怀中,如墨般的长发混着几缕她的雪发,缭乱于颈侧。
端木若华呆愣了半晌,方极缓又极郑重地离榻而立,背对少年站在了饮竹居内。徒留少年温顺地坐于榻边,仍旧闭目无言,转面向她的背影,不曾稍动。
女子心头不可能不惊,亦不可能不震,不可能不赧,亦不可能不惭。
师姐所言,枭儿此身只听从于她的心念……
方才那些……是因她一念起?
……不是枭儿如同昔日那般同她所为。
是她念起昔日,忆之思之,下意识引他上前来,同自己所为?
心绪涌荡叠起,倾覆如浪,袭卷着她怔怔丶恍恍丶惘惘地向前看去,眼前似清明得纤毫毕现,又似浑噩得昏茫一片。
既清醒,又沉沦。
再度回首望向身後丶立身向她走近过来的少年,端木若华浮动的心绪,于这一时慢慢沉静了下来,微漪漾开,至波澜不起。
立身在辰时清透的微光里,少年双臂从後伸来圈搂住了身前的女子,而後低下头来轻轻蹭过女子头顶的发。
端木若华慢慢阖目,声息凝窒一许後,长长地舒出……
最後宿命般地擡手,慢慢回握住了少年人环搂于自己腰间一只手。
语声似呓,似叹,似低喃。“枭儿……夫君。”
……
彼时,益州毕节城。
前军将军林海大步行至衆人于城内议事的县衙大堂,入内即凛声:“回大将军,斥候营终于探得了敌军长时不动,所候为何。”
“所候为何!”巫亚停云听罢即肃色。文墨染坐于其左手上首位。
林海行礼後道:“在申屠家群兽寻踪及掩护下,出城探查已久的一队斥候方才终于回了,言西面有数列羌骑兵沿淹水过越嶲郡而来,已入朱提郡。”看见大堂内衆人面上惊震之色,林海眉间亦肃,再度凝声禀道:“队列足有十数里之长,粗略估算,不下十万人,且都穿着缝有铁片在胸口的兽皮袄,装备精良。”
“将铁片缝制在兽皮袄的胸口处,据说是烧当酋豪姚柯回当年还是部落里最不受宠的王子时,乳母于他第一次被派出征战时,为他缝制的。”文墨染眼下青黑,细白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幽声寂静道:“後来他将此法推广,给他麾下引以为豪的十九万精锐铁骑都配备了此护心兽皮袄。”
巫亚停云面色更震:“来的人是烧当酋豪姚柯回!?”
文墨染开口之声比到昔日柔静之色,明显更为幽喑了。“现下西羌境内,还有馀力派出十万精锐铁骑入夏的,只有姚柯回。”
巫亚停云眉间立时一拧。不只她一人,堂中诸将无不面色凝重了起来。
“姚柯回此人,传闻生性多疑,自从做了酋豪,烧当对外征战,他都是派出王子或部下前往,自己拥守大军坐镇烧当王庭。”顿一声,巫亚停云面色更加沉着道:“此下先零丶卑湳两大部落刚被虎公主降服,馀下t的小部落唯恐烧当向自己下手,正是动荡惶恐之际,他怎麽会肯在这个时候离开王庭亲自领兵入夏?”
衆人面上皆是肃色,眉间无不凝重。姚柯回此人,除了多疑,骁勇善战且暴烈残忍,西羌各部无不惧之。
“此人若至,反军与羌骑接下来必有行动……他们得如此强援来助,很可能再次强攻毕节城。”届时羌骑汇合後足有二十馀万人,是我方军士的两倍!
巫亚停云目中忧沉,双手慢慢握了拳。
“再派斥候营……想办法,烧毁他们的粮车。”
林海立时应了:“是!”
巫亚停云于此时转目与文墨染对视了一瞬,二人皆沉吟未语。
虽朝廷也暗中在调度北部的虎贲军前来相助,但羌骑骁勇,人数相当之下武勇尚有不敌,更何况敌军倍数于我等?
再若交手,必定是一场场硬仗。
眸光便皆肃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