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过往无数次那样,这问题本身只是一种形式,他从不等待她的回答,话音未落就会自己付诸行动。
“随你。”今黎懒得理会,偏过头去。
沈述言的鼻梁很高,不久便蒙着一层细密的水光,像被添上了一道多馀的高光。
他起身时仍攥着今黎的脚踝,她轻轻吸了吸鼻子,手肘支在冰凉的琴盖上,垂落的发丝如帘幕般披散周身,恰到好处地掩去了那一丝难以言明的不自在。
被拉到浴室後,今黎已经犯困了,但这困意很快又被驱除,给她穿衣服後,沈述言将那张结婚登记表塞在她手里。
今黎手指跟没长骨头一样接不住它:“我再想想。”
沈述言既已做到这一步,她便非去参加大选不可。
距离选举还有一年,不代表她会输。
更不会输给一个‘Omega’。
omega需要他成为支柱和他真正坐上最高的那个位置是两回事。
“钟瑜在家里的实验室,去楼下找她吧。”沈述言为她系好外套的最後一颗纽扣,指尖在领口停留片刻,“等你拿到全部配方後……”
他近乎是靠在今黎身前,语调恳切。
“还会回来吗?”
……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没事。”沈述言不知是在安慰谁。
他的脸颊也带着未褪的红潮,耳朵上被今黎抓出来的痕迹在灯光下格外分明。
今黎将那张结婚登记表折好塞进口袋,转身欲走,却被沈述言拉住手腕。
她讶然回望。
沈述言没有说话,只是捏住她的脸颊,在侧脸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让我看看这次要多久才会消。”
今黎摸了摸那处咬痕,心下想着,恐怕要让他失望了。
走到钟瑜面前时,痕迹已经消散。
今黎曾有一段时间,极度抵触沈家这纯白色的实验室。
冰冷的金属柜,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还有那些穿着白大褂丶总是抓着她打针的人。
各种各样的针,刺进皮肤,注入未知的液体,她受过那麽多苦,流过那麽多泪。
让她当一当首相又怎麽了?
“很多Beta都在医疗院学习和工作,因为稳定,也没有过多的危险。”当她通过三道气密门,踏入沈家二楼那间纯白得令人窒息的实验室时,钟瑜正背对着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很小的时候,家人就告诉我,‘你是个Beta,一定要去医疗院工作’。”
钟瑜穿着略显宽大的白色实验服,站在一堆闪烁的仪器前,长发随意披散着。
“其实我第一次来司院,是沈司长…我是说之前那位,”她忽然转过头,圆圆的眼睛在镜框下弯起来看向今黎,“他找到我父母,说有个机会能让我成为他儿子的伴侣,还能……拥有掌控其他S级Alpha的能力。”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在那里等了很久,看着你在旁边一下下撞着自己的头,最後……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了。”
今黎怔在原地。
还有这种事?
她下意识抓了把头发,齿间泄出一声烦躁的“啧”:“你也在?真倒霉,我们家这是什麽破基因,一下被挑中两个。”
“倒霉吗?”钟瑜轻叹,随即却话锋一转,“现在看来,你明明很幸运。”
“……”
今黎一步步走近,那句“幸运”扎得她哑口无言,翻涌起一片酸涩滚烫的五味杂陈。
她明明从未拥有过正常的人生。
所谓的幸运,难道就是指阴差阳错拿到了这些配方?
还是指被帝国那些S级Alpha们另眼相看?
在钟瑜眼里,这竟然就是幸运?
不,这根本不是运气。
这是她用这麽多年一点点摸索出的生路。
既然紫销素最关键的配方必须从她脑中剥离,那麽,帝国恢复正轨後的一切成果,她也应当有份享用。
“好吧,”今黎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有把握,我当年就会想办法逃走,而不是等到沈述言走进实验室的时候,还坐在那里。”
“你啊,在自信这方面,和其他Alpha受到的教导还真没什麽两样。”钟瑜的目光移向面前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流。
那是各地动植物对碱紫感染的反应指标。
她和沈述言他们,曾经做到这一步後,就推行了新型紫销素。
随後计划停滞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