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同情,并非怜悯,只是一点?欺骗。
“那会儿南雪有个富商,为了心爱的女子到处奔走,只为了寻得一味救她?的良药。他花了大价钱买下了一颗鲛珠,女子服下后?确实有了生气,可她?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怪物。”
西初听过这个故事,也见过这个人几次,在东雨,在南雪,都见过他。
富商的心上人常年以黑纱遮面,据说在黑纱之下是漆黑的鳞片。
楼洇也买过很多的“鲛珠”,一箱又?一箱,珑心说她?最后?都磨成粉,喂了鱼。西初不懂她?,因?此将那些?事当作这本就?是楼洇会做出的稀奇事。
“有人说她?成了鲛,可让人长生不老,起死回生的鲛人。她?若真有那能耐,早就?被皇室擒住了,怎能日日随着富商到处奔走只为了寻求褪去黑鳞的法子?”
“富商曾说,若她?能活,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愿意。可她?活了,他们又?对现状不满,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活着。”
“人总是贪婪的。”
“得到了一样,便又?想要另一样,是不知?满足为何?物的怪物。”
楼洇摊开了手,她?的手上干净无一物,在廊道上悬挂的烛火照耀下,好似有微弱的黑影从中闪过。
“因?为她?,小姐知?晓了鲛珠是何?物,世间仅有三颗鲛珠,一颗变成了富商的心上人,一颗被埋在深海之下,一颗成了南雪荣安郡主的嫁妆。”
西初愣了下,她?抬眸撞进楼洇的眼中,素来冰冷的瞳孔中在此时此刻染上了几许异样的笑。
“小姐要得到它,该如何?做呢?”楼洇低声询问着。
西初没有答,楼洇又?道:“小姐做了一具儡,取得了一份北阴祭司的血,从地底下抽出一缕魂放了进去,于是她?就?变成了北阴的郡主。”
故事发生了转折点?,合理又?不合理的故事在楼洇的口?中成了型。
西初本想就此略过的。但不管怎么样,这样明显的问题她?要怎么视若无睹?
“按照你的话来说,她?是凭空出现的人,旁人应当对她没有任何记忆。”
所有人都认为她?存在,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过往,她存在的身体有一个切实的过去,切实认识的人,这样子的事情用一句“西初是楼洇制作出来的傀儡”就能解释过去的吗?
善于隐瞒的人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她?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楼洇,那个初次相遇时的楼洇。
“这世间,有许多人许多事,都是你无法理解的。就?好比,东雨地下的魂,西晴的凤女,北阴的祭祀——这些?就?连小姐也不知?,它们是如何?的。”
潜台词就是在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西初不知?道,不代表没有。
她?说了,又?不愿说,楼洇依旧是这个样子,说话藏头藏尾。
“这具儡仅有三个月的时间,因?为三个月后?,北阴的公?主就?会成为祭祀的国师,拥有鲛珠的荣安郡主会离开北阴,此后?北阴与南雪战事连连,郡主会将鲛珠送与富商,换取他那富可敌国的财富。”
今日月朗星稀,是东雨少?见的晴日,这本该是不错的天气,西初却觉得有些?冷了,像是冬日的寒风,一点?一点?钻进骨子里的冷。
可如今,仅是夏末。
“该怎么得到那颗鲛珠呢?东雨地底下的魂存在千百年,它们是这个世间最恶心的东西,那样的东西又?该如何?从谢清妩手中得到鲛珠呢?”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小姐抹去了那缕魂的所有,它天真,不谙世事,这样的人会有人拒绝吗?”
“结果你当然知?道了。”
“我天真的儡取代了北阴公?主的命运,用她?自己的性命为我换来了谢清妩的鲛珠。”
今夜月朗星稀,是东雨少?见的晴日,往常天空大多时候都是被乌云笼罩着的。
朱槿在东雨生活了十几年,这样子的夜空对于她?来说也不少?见。
她?安静站在楼阁上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入夜时分,街上没有人,只有打更人在沿街喊话。
听了好一会儿的声音,背后?传来轻盈的步伐,朱槿闭上眼,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为何?要放手?”
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她?刚刚一直都在边上看着。
朱槿的手微微握紧了身前?的围栏,侧过身看向来到她?身边的西晴玥,答道:“我不知?道。”
这是确确实实的实话。
她?可以说是因?为西初哭了所以选择放手,可以说是因?为不想看到西初痛苦所以放手,她?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与借口?去说那个为什?么。
只是浮现在嘴边的只剩下一句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年幼时她?总觉得自己聪慧,与身边孩子都要不同,旁人要听上四五遍的东西,她?总是一听便懂,她?的自信与自傲带来了太多的挫败感。
于是年幼的她?只能看着小阿十的遗体什?么都做不到。因?为聪慧,所以她?比其他人都要更早明白作为奴仆的自己迟早有一天也会落得像小阿十那样的下场。
她?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一点?一点?地褪去那些?骄傲自负,一点?一点?地成为被人夸赞的朱槿姑娘。
那个只会哭泣的沈雨宁被她?丢在了过去。
她?捡了一个又?一个的“雨宁”,并非心善,只是想起了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她?给了“雨宁”庇护,给了“雨宁”所有她?觉得好的东西,她?希望“雨宁”能代替那个没有长大的沈雨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