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紫霞听了孙悟空的呼喊,脚步轻快地折返殿内,藕荷色的裙摆在水磨石地面扫过,带起一阵淡淡的桂花香——那是她鬓边别着的三两片月桂花瓣散出的香气,花瓣边缘还凝着晨露,是今早从百花园新摘的。
她走到那雕花梨木柜前,指尖抚过柜门上繁复的缠枝莲纹,纹路里还嵌着细碎的金箔,在晨光下闪着微光。
再次打开侧面的暗格时,暗格里铺着的云棉泛着柔白的光泽,那尊灵泥捏成的孙悟空泥像正静静卧在中央。
这泥像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眉眼间的桀骜之气被灵泥特有的细腻质感衬得愈鲜活:额间的紧箍咒刻得深浅分明,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极了真的孙悟空,连下巴上那颗小小的痣都捏得毫厘不差。
“你瞧好了。”
紫霞笑着走到榻边,将泥像轻轻放在紫檀木矮几上,白皙的指尖在泥像头顶轻轻一点,又对着它吹了口气。
指尖划过泥像时,灵泥特有的凉滑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她心里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出岔子。只见那泥像周身泛起一层淡青色的微光,先是化作三头六臂的模样,六只手臂各持兵器——金箍棒上的螺纹清晰可辨,火尖枪的枪缨仿佛在飘动,混天绫的褶皱垂得自然……活脱脱就是孙悟空当年大战天兵天将时的架势;紧接着,它又“腾”地跳起半尺高,做出大闹天宫时蹬翻炼丹炉的姿态,连炉灰飞溅的弧度、火星迸溅的轨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甚至能看到“炉壁”上被蹬出的凹陷;不多时,它又抬手搭在额前,摆出孙悟空最常做的搭凉棚远眺的姿势,圆滚滚的身子微微前倾,憨态可掬。
孙悟空看得眉开眼笑,原本因卧床而蔫下去的精气神瞬间提了起来,毛茸茸的手在被面上拍得啪啪响:“妙哉!妙哉!这可比在天庭看那些死板的歌舞有意思多了!你看这蹬炉子的劲儿,跟俺老孙当年分毫不差!连炉灰溅到胳膊上的位置都一样!”
他伸出毛茸茸的手戳了戳泥像的肚子,灵泥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要让俺老孙就这么在床上躺三天,指不定真要憋出什么毛病来,骨头都得锈住。有这泥人解闷,倒也不那么难熬了。”
紫霞见他喜欢,心里像揣了块暖玉般甜滋滋的,手指轻点泥像的肩膀,让它又做出几个滑稽的动作——一会儿挠挠头,指甲缝里还捏着“头皮屑”;一会儿翻个跟头,露出背后用灵泥捏的虎皮裙,裙边的毛须根根分明;甚至还学着孙悟空的样子,对着空气龇牙咧嘴,嘴里“吼吼”地着声。
她一边玩一边说:“等你能下床活动了,我先带你逛逛娲皇宫如何?这宫里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像那百花园里的奇花异草,清晨会跟着露水唱歌,牡丹唱的是浑厚的调子,茉莉的歌声细如蚊吟;还有灵泉池里会唱歌的鱼儿,它们的鳞片在月光下会光,吐出来的泡泡都带着音符呢,上次我听见有条红鲤唱的是《霓裳羽衣曲》,跟瑶池宴上的乐声一模一样。”
孙悟空眼睛一亮,尾巴尖在被角悄悄晃了晃,差点把搭在床边的药碗扫翻:“哦?还有会唱歌的鱼儿?那可得去瞧瞧。说不定俺老孙能跟它们对唱几句!没问题,到时候就劳烦仙子带路了。”
他盯着泥像翻跟头的模样,忽然伸手揪住自己的耳朵,做出个龇牙的表情:“哎,这泥像连俺这招‘耳刮子醒神’都学会了,你啥时候偷偷观察俺老孙的?”
紫霞被他问得脸颊烫,正要辩解,暖玉墙上的夜明珠却渐渐敛了光晕,原本饱满的珠光变得像蒙了层纱。
窗外的日光斜斜地照进殿内,给泥像镀上了层金边,连孙悟空榻边的药罐都泛着温暖的光,药罐壁上还沾着今早熬药时溅出的药汁,凝成了深褐色的小点。
就在这时,殿门被推开,青霞端着个描金果盘走了进来。
果盘里盛着几颗晶莹的葡萄,紫得黑,一看就甜得齁人。她刚一进门,目光便像被磁石吸住般落在矮几上那个灵动的泥像上,眉头顿时皱成个川字,火红的裙摆因脚步顿住而轻轻晃动:“妹妹,这泥像是你做的?”
紫霞手里的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裙角绣着的并蒂莲被捻得变了形:“是……是我做的。”
青霞放下果盘,葡萄在盘里轻轻滚动,出细微的碰撞声。她走到近前,拿起泥像端详了片刻——泥像的手指关节处还留着刻意捏出的粗糙感,背后甚至刻着个小小的“悟”字,笔画里还嵌着几粒金沙。她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前些日子我总看见你偷偷往炼石殿跑,原来是偷了灵泥做这个!那灵泥是娘娘特意留着修补殿宇用的,还混了天河底的息壤,捏出来的物件能抵得住天雷劈打,你倒好,拿来捏这些玩意儿。”
紫霞见状知道已经败露,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声音低低地说:“姐姐,我就是觉得好玩,闲时捏来解闷的,没敢多用灵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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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为姐姐会因为她乱用灵泥而怪罪,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像揣了只兔子,没想到青霞却轻哼一声,把泥像放回矮几上,撇撇嘴说:“多大的人了还玩泥人,真幼稚。”
孙悟空连忙打圆场,尾巴尖扫了扫青霞的裙角,毛茸茸的尾巴带着点痒意:“青霞仙子别这么说,这泥人可好玩了,要不是俺老孙躺在床上无聊,也不会让紫霞拿出来玩,要说错,也是俺的错,你可别责怪她。”
青霞看了孙悟空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一抹藏不住的笑意,笑意从眼角漫开,连鬓边的红宝石耳坠都跟着晃了晃:“行了,不跟你们计较。想不想吃月饼?我刚在膳房瞧见一匣子,油光锃亮的,看着就馋人。”
“月饼?”孙悟空一听这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像两盏突然点亮的灯笼,急忙问道:“什么馅的?有没有俺老孙爱吃的?”
青霞掰着手指细数,金镯子在腕间叮当作响,与果盘里的葡萄碰撞声凑成了小调:“有五仁馅的,板栗馅的,红豆馅的,还有莲蓉馅的……总之花样多着呢,你想吃什么?”
孙悟空想都没想便摆手,毛茸茸的手掌在眼前挥得像面小旗子:“五仁馅的就算了,吃着总觉得硌牙,里头的青红丝跟嚼草似的,难受得很。俺要吃板栗馅的!”
青霞笑道:“倒挺会挑,那板栗馅的最是香甜。”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火红的裙摆像一团流动的火焰,消失在殿门外时,还能听见她哼着的小调。
紫霞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对孙悟空笑道:“悟空,你还讨厌五仁馅的?我倒觉得还行呢,里头的杏仁挺香的。”
孙悟空撇撇嘴,往榻上缩了缩,锦被上的云纹被他压得变了形:“那玩意儿里又是核桃又是瓜子的,混在一块儿,嚼着跟啃石头似的,哪有板栗馅的绵密香甜?俺老孙可不喜欢。”
紫霞听后笑得眉眼弯弯,正想说些什么,青霞已经端着个紫檀木匣子回来了。匣子上的铜锁闪着暗光,她打开匣子时,“咔哒”一声轻响,取出三块月饼放在矮几上——那月饼足有两个手掌大小,饼皮金黄油亮,上面还印着精致的云纹和“馈月”二字,字是用金粉描的,在光下闪着柔和的光。三块月饼一摆,几乎占了半个矮几,香气像长了腿似的往孙悟空鼻子里钻,是板栗的醇厚甜香混着桂花香,勾得人肚子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