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再是瞬间的剧痛,而是一个漫长的、明知结局的、走向腐朽的过程。
那个无形的存在,真的像个高高在上的死神,而我们只是它剧本里徒劳挣扎的演员,所有的反抗都可能是它早已预料到,甚至觉得有趣的桥段。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的声音干涩。
“不知道。”徐哲坦诚地说,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我们只知道要藏好自己,观察它定下的‘规则’,在规则的缝隙里寻找可能存在的‘漏洞’。比如,尽量不让死亡提前降临,不试图告诉‘局外人’我们的遭遇,不轻易触碰那些明显的‘锚点’。活下去,哪怕多活一个循环,也许就能看到更多线索……或者,等待一个我们想都想不到的变数出现。”
“就像一种瘟疫,”杨思思喃喃道,眼神空洞地望着车库深处的黑暗,“一种感染了时间本身的瘟疫。”
话音刚落,车库的灯光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远处传来一阵像是金属被强行扭曲的尖锐噪音。
“它注意到我们聚集了!”李景旭脸色骤变,“快散开!回到各自的‘剧本’里去!记住,活下去,隐藏好!”
我们四人迅分开,消失在车库的阴影中。
我躲在一根柱子后面,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心里清楚,傍晚六点依然会准时到来,无论我是否拉断电闸,死亡都会以某种形式降临,然后重启这入秋的一天。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完全孤独的。
我知道了这绝望的真相,也有了一群一起在绝望中摸索的“病友”。
死亡让人麻木,也让人痛苦,那无形的不可抗力把我们当成玩具一样玩弄。
但只要意识还没完全湮灭,只要下一次睁开眼还能看到那道裂缝。
哪怕,只是为了在下一个更大的循环里,能多记住一点信息,多认识一个“病友”……
徐哲、李景旭、杨思思,还有我,我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秋雨组”脆弱的联系。
我们利用每次死亡间隙,在地下车库、废弃工厂、深夜公园的长椅这些“守秘人”注视相对薄弱的角落里交换情报。
我们知道了很多,却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知道“守秘人”厌恶意外,喜欢悲剧本色。
我们知道触碰“锚点”或试图告知外人会招致“抹除”。
我们知道即使侥幸“毕业”,等待我们的也只是更大的、装饰更精美的囚笼——李景旭就曾在一次“三天循环”里,被一台失控的起重机吊臂砸碎了脑袋;杨思思则在“一周循环”的末尾,死于一场毫无征兆的、只生在她公寓楼的小范围天然气爆炸。
我们的眼神越来越麻木,越来越空洞,只有在交换信息时,才会闪过一丝属于活人的焦灼。
直到有一次秘密集会,徐哲带来了一个模糊的线索。
他说话时声音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可能……找到了一点关于‘源头’的痕迹。不是什么确凿的证据,更像是一种……感觉。在无数次仓库窒息的重置里,我反复看到一个被遗忘在货架最深处的旧纸箱,上面落满了灰,印着一个模糊的、像是眼睛又像是漩涡的标记。那种‘感觉’……和‘守秘人’注视我们时一模一样,只是更……古老,更沉寂。”
他顿了顿,眼神掠过我们每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我隐约记得,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很久以前,我好像收到过一件寄错的快递,寄件人标记就是那个图案。我当时没在意,随手就扔掉了。”
“寄错的快递?”李景旭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动:“我……我好像也收到过。一个很小的盒子,里面是空的,我还以为是谁的恶作剧,骂了两句就丢了。”
杨思思也怯生生地补充:“我……我在巷子里被砸中的前一周,好像在路边捡到过一张印着奇怪图案的贴纸,当时觉得好看,就贴在了笔盒上……”
所有的目光,缓慢地、带着一丝探究和紧张,转向了我。
我努力回溯那些被无数次死亡重置磨得有些模糊的、关于“正常生活”的记忆。
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艰难地拼接。
天花板的裂缝……那道裂缝是怎么来的?
不是房子老化,是大概半年前,楼上住户家的管道爆裂,才弄出了那道缝。
当时跟楼上协商赔偿后,我嫌麻烦,就没找人彻底修补,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楼上的住户——一个很少出门的年轻人,姓秦,脸色总是很苍白,像是常年见不到阳光,还特别喜欢网购,每天都有快递员上门。
有一次,他拿错了我的快递,还专门上门来道歉归还。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小的金属盒子,摸起来冰凉冰凉的,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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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是什么花纹,我想不起来了,那段记忆像蒙着厚厚的雾。
但我们四人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磁针,隐隐指向了一个共同的方向——那个楼上的邻居,秦先生。
他是“最初感染的人”吗?是他将这种“时间瘟疫”,通过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错件”、“贴纸”、“管道破裂事件”,像播种一样,无意间散播给了我们?
这个猜测让我们既感到恐惧,又莫名涌起一丝病态的希冀。
如果能找到他,如果能理解他,是否就能找到这一切的答案?甚至……终结循环?
我们制定了一个笨拙却带着最后希望的计划。
由我,利用“地利”优势,去试探那位秦先生。
徐哲他们在外面策应——虽然我们心里都清楚,如果“守秘人”要干预,所谓的策应根本毫无意义……
又一次循环开始了,窗外的雨依旧下着。
我没有拉断电闸,我在等待着傍晚六点的漏水,等待着那必然的死亡,但这一次,我目标明确。
六点整,水流如期从洗手间天花板涌出,我没有去触碰那带着电流的水源,而是径直冲出家门,然后疯狂地敲击秦先生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