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没有灯光从里面溢出,只有一股比秋雨更冷的、停滞的空气。
秦先生站在门后的阴影里,脸色比我记忆中更加苍白。
他的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仿佛根本看不到我。
“你好,秦先生?”我声音沙哑,手心全是汗,“您家好像又漏水了,想来看看……”
他没有任何反应,既不说话,也不动,只是抬起手指向屋内。
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只有无数的……钟表。
挂满墙壁的钟表,摆满地面的钟表,座钟、挂钟、怀表、电子表……
所有钟表的指针,都以不同的疯狂度旋转着,或快或慢,或顺或逆,出令人头皮麻的、杂乱无章的滴答声。
而在所有钟表围绕的中心,地板之上,悬浮着一个模糊的、不断扭曲的、由无数破碎光影构成的印记——正是徐哲描述的那个,像眼睛又像漩涡的图案。
它并不庞大,却仿佛是一个黑洞,吸走了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时间。
我看到了秦先生的脚踝,他的皮肤像是干涸的土地般龟裂,裂缝中透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和那印记相似的、虚无的光。
他不是传播者……他是第一个沉没者……
他的存在本身,已经成了一个不断扩散的“溃口”,一个锚定在现实世界上的“污染源”。
那些“错件”、“贴纸”、“漏水”,不过是这个溃口自然溢散出的、微不足道的泡沫,触碰者即被同化,被拖入他无意识编织出的、不断重复的死亡时间线里。
“守秘人”,或许就是这个溃口本身具象化的规则,是维护这些死亡循环运转的、冰冷无情的自动机制。
他看着我,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出,但我似乎理解了那含义——
“……时间……坏了……”
“……修不好……”
“……一起……留下来……”
没有恶意,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无尽的、空洞的茫然和……孤独。
他早已迷失在自己错乱的时间里,并无意识地将周围的人拉入他的永恒牢狱,作为陪伴。
巨大的绝望和怜悯淹没了我。
我们寻找的源头,并非阴谋,而是一场无人能解、不断扩散的悲剧。
我们不是在与一个邪恶的存在对抗,而是在一片不断下沉的、名为“时间腐坏”的流沙中徒劳挣扎。
身后的走廊里,灯光开始疯狂频闪,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
那熟悉的无形压迫感再次涌现,比上次更加强烈、冰冷。
“守秘人”来了,因为它检测到了最大的“意外”——我找到了核心。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由疯狂钟表和无尽虚无构成的景象,看了一眼那个正在缓慢“消散”的秦先生。
我知道,没有答案了,没有解脱的方法。
至少,不是我们所能理解和实现的。
我缓缓后退,轻轻关上了那扇门,将那片时间的废墟隔绝在里面。
我没有逃跑,我知道无处可逃。
我走回自己的公寓,洗手间的水已经漫过了客厅。
我踏了进去,冰冷的电流再次贯穿全身。
这一次,在意识湮灭的瞬间,我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的平静。
我们拼命想逃离的死亡循环,对那个“源头”而言,或许已经是他所能给予的、唯一的、扭曲的“共存”方式。
晨光如薄纱般透过窗帘,我睁开眼。
天花板的裂缝依旧,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窗外的雨,还在下,永无止境。
但我知道,在楼上的那片虚无里,有一个孤独的灵魂,和他无数破碎的钟表,永远困在了入秋的那一天。
而我们,只是他无边孤独中,无意识拉动的、一同沉沦的玩偶。
瘟疫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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