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尽头那一片浓郁的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像是老旧门轴缓缓转动的——
吱呀——
我猛地一颤,几乎要尖叫出声,喉咙却像是被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出嗬嗬的气音。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僵了,又瞬间逆流,冲得我头皮麻,耳膜嗡嗡作响。
白晚月的反应比我还快,她脸上那极致的惊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抹去,眨眼间又换上了那副完美却空洞的笑容,度快得令人窒息。
她迅拉下袖子,遮住那恐怖的针孔和符文,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
“好啦,我们快回去吧,大家该等急了。”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那种刻意拔高的喜庆调子,但挽住我胳膊的手却在剧烈地抖,那冰冷的颤抖透过衣料,清晰地传递给我。
我像个失去牵线的木偶,被她半拖半拽地拉回喧闹的大堂。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重新落入那片灯火通明和虚假的热闹中,我感觉到的不再是隔阂,而是赤裸裸的恐惧。
目光所及,那些笑容可掬的宾客,那些整齐划一的举杯动作,此刻在我眼里全都变了味。
他们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一种不自然的、蜡像般的光泽,眼神里的空洞不再是麻木,而是一种死寂。
我甚至仿佛能闻到,那浓郁的酒肉香气底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泥土和腐朽的味道。
他们……都是死人?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疯狂噬咬。
我被白晚月按回座位,浑身僵硬。
同桌的一个穿着藏蓝色中山装、头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头,笑眯眯地转过头,用那种标准的热情腔调对我说:“姑娘,怎么去了那么久?菜都快凉了,快尝尝这肘子,香得很!”
他说着,用公筷夹起一大块颤巍巍、油亮亮的肘子皮,就要往我碟子里放。
那肥腻的肉皮在我眼前晃动,泛着诱人的光泽,可我却清晰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手背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老年斑,皮肤干瘪起皱,甚至……隐隐有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类似于存放过久皮革的质感。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我猛地偏开头,用手死死捂住嘴,才压住那一声干呕。
“哟,这是怎么了?不舒服?”老头夹着肘子的手顿在半空,肉皮上的油珠顺着公筷往下滴。
可他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变,甚至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一丝改变,只有那双灰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几乎是同一瞬间,全桌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依旧是那种热情洋溢的、关切的笑容,密密麻麻地投射过来,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把我紧紧缠住。
“没……没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飘,“可能就是……路上坐车太久,有点晕车,还没缓过来。”
白晚月立刻接口,声音又急又快,带着一种夸张的安抚:“哎呀,肯定是路上累着了!喝点热汤暖暖胃就好!”
她盛了一碗漂浮着油花和葱花的鸡汤,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
碗壁滚烫,但那热度却丝毫传递不到我冰冷的指尖。
汤面倒映着头顶刺眼的水晶吊灯光芒,也倒映着周围一张张笑脸,扭曲,变形。
那汤闻起来异常鲜美,可那股甜腻的、类似香烛的味道再次顽固地钻入我的鼻腔。
我端着碗,手指克制不住地颤抖,汤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喝?还是不喝?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白晚月,她正对我笑着,眼神里却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以及一种更深沉的、让我无法理解的警告。
“喝呀,姑娘,趁热喝。”旁边的妇人又开口了,手里还拿着勺子,作势要帮我舀汤。
“是啊,这汤熬了一下午呢,最是滋补。”穿蓝布衫的中年男人也跟着附和。
“到了这儿就别客气,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对面的年轻人僵硬地笑着点头。
周围的声音七嘴八舌地响起,依旧是那般热情,我却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压力。
他们的笑容依旧,眼神却像是一排排冰冷的玻璃珠子,无声地凝视着我,等待着。
我忽然意识到,这碗汤,我恐怕非喝不可了。
如果不喝,就是不合群,就是打破了某种规则,会立刻引某种我无法承受的后果——这种认知让我如坠冰窟。
我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余光瞥见邻桌一个同样被劝食的年轻男人,他脸色苍白,眼神里透着和我相似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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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周围一片“快吃快吃”、“别辜负主人好意”的催促声中,他像是被催眠一样,麻木地、大口地将一块肥肉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眼神迅变得和其他宾客一样空洞起来。
不行!我不能变成那样!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手腕僵硬地一抬,将碗沿凑到嘴边,假装抿了一小口。
温热的液体接触嘴唇,并没有预想中的怪异味道,反而确实是浓郁的鸡汤鲜味。
但就在那液体滑过舌尖的刹那,一股极其细微的、仿佛沉淀在最深处的、难以形容的苦涩和腥气猛地窜了上来,直冲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