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男人的眼睛会像他这样,盈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动人思绪?
这半年来他日日对镜,怎么就没察觉,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已在不知不觉中柔和成了鹅蛋脸,连双唇也变得朱红而薄削,泛着润泽的光。
这般模样,除了没有胸前的丰乳和腿间的女阴,和一个女子又有什么分别?!
陆离的身躯颤抖了起来,手掌下意识地按紧小腹。
丹田之内,阴阳二气正缓缓交融。
一想到假以时日,自己终将变成那不男不女的妖人,一股寒意便从心底涌遍全身。
神念探照下,从主峰而来的客人已经落到峰上。
时间已所剩不多,总不能叫阿鱼这样一个哑丫头去见杜仲那样的恶徒……陆离攥着衣裙的手指渐渐松开,轻轻叹了口气。
药堂内。
一名身着青色云纹内门服饰的年轻弟子猛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药师峰的人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明明早就通传过了,竟还让我们在这里干等!万一耽误了师兄的伤势……”
“房师弟,慎言。”
端坐在一旁的张太昊缓缓开口。他胸前的衣襟已被暗红的血迹浸透,脸色苍白如纸,却仍保持着挺拔的坐姿。
这位张太昊师兄与诸人不同,门内得掌门真传共有七位,合称太初七子,这位张师兄便是其中之一。
房季之父贵为长老,也早早将自己的儿子安排在张太昊的身边,为的就是让他和这位真传弟子多亲近亲近。
奈何昨日和天罗妖人一场恶战,虽将那妖人擒住,但张师兄却也身受重伤,回到宗门已成了这副模样。
房季心急如焚,一旁的杜仲冷冷道
“薛师叔辈分极高,技艺极妙,性子一向如此。平日里不知多少人求他,都被他拒之门外,这次若不是掌门给了牌子,只怕咱们连守门的阵法都入不得。”
“那又如何,辈分纵高,也不过一个元婴而已。”房季嘴角一瞥,他乃是藏经阁讲经长老的独子,其父堂堂化神境大修,老来得子,自是宠溺非常。
房季自小骄纵惯了,唯独服气的便是这位张太昊师兄。
他见左右等人不来,便将目光盯在了药房里低头做事的下人身上,上前揪住一个小女修的耳朵,就要问个所以然来。
那小女修吓得脸都白了,眼里满是泪花。就在这时,一道略偏中性的轻灵声音在门外响起
“是谁要欺负我药师峰的弟子?!”
众人抬起头来,却见天光间立着一个纤美的身影,她身材纤长挺拔,一袭幽兰色的流光轻纱仙裙飘逸而下。
待走得近了,才瞧见一张精美无瑕的俏脸,秀用一根簪子绾着,两绺乌亮的青丝自颊边垂落,双眉弯长如画,一汪长眸如墨池般浓得化不开,颜色纯粹而明艳。
众人一时间惊得忘了呼吸,连端坐养伤的张太昊也忘了调息,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那美人。
杜仲更是微微弓下了身子,他平日阅花无数,连丹心山的元瑶仙子都和他春风无数。但眼前女子的容貌既让他生出惊艳之感,又隐隐觉着熟悉,
却见这女子红唇紧抿,神情冷峻,只用一双明亮的眸子扫过药堂,最后定在了房季的手上。
房季被那气势一迫,竟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连陆离身上的修为都未曾察觉。
杜仲忍住满心的绮念,上前拱了拱手,和颜悦色道
“不知是薛师叔哪位高足当面,稍有怠慢,还请仙子恕罪。只是我这位张师兄身受重伤,不敢耽搁,还请仙子禀告薛师叔。”
陆离这才看向了这个心中所恨之人,若不是见过杜仲那晚色厉内荏的模样,恐怕真叫他这副风度翩翩的模样骗了去。
只是一年不见,没料到这恶徒竟又精进了几分修为,眼瞧着离金丹更近了一步。陆离压着心中恨意,脸上不轻不重地说道
“家师不在,特来由我和师……妹来接待诸位。”
众人这才留意到在她的身后还有位女子,只是那少女紧裹袍子,不显身段,一张脸却是精致柔美,只是被陆离一衬,稍稍黯淡些许。
阿鱼听到陆离对自己的称呼,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看,陆离目不斜视,只端着架子让阿鱼先为那位张师兄把脉。
盖因陆离修的阴阳真法秘录与疗伤关系不大,唯独这位阿鱼姑娘才算得薛青的真传。
只是诸人见陆离纹丝不动,反倒叫师妹医治,只当是先前房季的丑行恶了这位仙子的心思,一时间心思各异。
阿鱼为张太昊把脉,屋内一片寂静,陆离心里却渐渐烦躁起来。
他被困在这药师峰上已然一年有余,对外界的变化全然不知,也不知……也不知那元瑶情况如何,现在仇人当面,自己却只能故作高冷,好生无奈。
她正绷着架子装模作样,一旁的房季却忍不住开口,拱手作揖道
“先前是在下唐突,实在是多有得罪,在下对薛师叔一片敬仰之心,哪里还敢怠慢,还望……还望仙子勿怪。”
陆离正不知如何开口,见他主动搭话,脸色稍缓,斟酌着拿捏词句道
“小事而已,不值一提,只是各位师兄来得匆忙,还未请教各位姓名。”
杜仲刚要开口,房季便抢着介绍道
“我乃是藏经阁长老之子房季,那边坐着疗伤的是我的师兄张太昊,我师兄年纪轻轻便入了掌门门墙,如今更是太初七子之一。至于这位,是杜仲师兄。”
陆离神色稍霁,虽然面上依旧清冷,眼神却柔和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