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巡按御史?京城来的?
这几个词儿像炸雷一样在每个人耳边嗡嗡作响。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无比古怪。
赵千山举着的剑,僵在半空,收回来不是,劈下去更不是。他那张白净脸皮,这会儿是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眼珠子死死瞪着沈远山,像是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亮。
“钦…钦差?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赵千山嗓子干,声音都有点变调。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是巧合?还是周大人那边走漏了风声?又或者…真跟眼前这个书生有关?他手里那账册…
沈远山自己心里也是又惊又疑,但他反应极快,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立刻把举着的账册又往上抬了抬,声音拔高,确保周围所有士兵都能听见:
“赵守备!听见了吗?钦差大人已经到了!天日昭昭,朗朗乾坤!周文焕的罪行,再也掩盖不住了!你还要执迷不悟,给他当替死鬼吗?!”
跪在地上的崔猛也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喊:“弟兄们!京城来的青天大老爷到了!咱们有救了!别再给周扒皮和赵千山卖命了!他们干的那些缺德事,钦差大人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这话就像火星子掉进了干草堆。士兵队伍里的骚动更大了,窃窃私语声汇成了嗡嗡一片。
“钦差真来了?”
“巡按御史…那可是能直接给皇上递折子的大官!”
“咱们…咱们还听赵守备的吗?”
“那账册…看来是真的啊…”
当兵的不全是傻子,很多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跟着上官捞点油水可以,但真要跟着掉脑袋,谁不得掂量掂量?现在眼看周知府可能要倒台,连钦差都惊动了,谁还愿意往这火坑里跳?
赵千山听着身后的议论,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感觉手里的剑有千斤重,手臂都在酸。他现在面临一个无比艰难的选择:
选项一:立刻动手,杀了沈远山,抢了账册,然后想办法在钦差面前蒙混过去。但风险极大!且不说沈远山身边那三个悍匪会不会拼死反抗,就算成功抢到账册,当着这么多手下灭口,难保不会走漏风声。万一钦差就是冲着这事来的,那他就是自投罗网,罪加一等!
选项二:立刻服软,拿下沈远山,但保住他性命,连同账册一起交给钦差,把周文焕卖个干净,争取戴罪立功。可这样一来,就等于彻底背叛了周文焕,周文焕在京城还有靠山,万一扳不倒…那自己和家人的下场…
他这边天人交战,犹豫不决,那报信的斥候却等不及了,带着哭腔催促:“守备大人!您快拿个主意啊!钦差大人的护卫队眼看就到山口了,让您立刻去迎驾,去晚了…去晚了怕是要怪罪啊!”
“催什么催!”赵千山心烦意乱地吼了一句,脑子飞快转动。他看着沈远山那镇定(至少表面镇定)的眼神,又看看手下士兵们怀疑、犹豫、甚至带着点期盼的目光,再想想那近在咫尺、不知是福是祸的钦差…
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忠诚(或者说对周文焕的恐惧)。他不能把宝全押在周文焕身上了!这局面,必须先保住眼前!
“哐当!”
赵千山把佩剑狠狠插回鞘里,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那些士兵。
他脸色铁青,对着沈远山抱了抱拳,语气生硬,但姿态已经放低:“沈…沈先生!方才…本将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
他话锋一转,对着手下士兵下令:“都听着!收弩!后退十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士兵们巴不得这一声,哗啦啦地收起弩箭,向后退去,包围圈瞬间松了不少。
赵千山又看向沈远山,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沈先生,你看…这账册事关重大,是不是先由本将…代为保管?等见了钦差大人,再由本将转呈…”
他想先把账册控制在自己手里,增加一点谈判的筹码。
“不行!”韩冲立刻踏前一步,挡在沈远山身前,断然拒绝,“账册必须由我们亲自交予钦差!”
开什么玩笑,账册到了赵千山手里,他转头毁了或者篡改几页,他们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