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营帐外的风雪卷着冰碴子往人领口里钻。
秦九的铠甲早被冻成了冰甲,每动一下都出细碎的咔嚓声。
他望着三百多具横七竖八的躯体,喉结动了动——这些都是跟他从北境杀出来的兄弟,如今却像被抽了筋骨的布偶,连伤口渗血都慢得像冻住的溪流。
“统领!”
抬尸的士兵踉跄着撞开雪幕,柳三叔的尸体被草席裹着,草席边缘垂着半截紫黑色花瓣。
秦九瞳孔骤缩,大步跨过去掀开草席——老伙计的嘴被撑得老大,舌头上嵌着朵指甲盖大的噬魂花,花瓣上还凝着冰晶。
“他他说去林子里找野参”抬尸的小兵牙齿打战,“回来就成这样了。”
秦九的刀在鞘中出嗡鸣。
柳三叔是济世庐的老药工,跟着他守了三年残营,连战马生病都要亲自煎药的人,怎么会中噬魂花的毒?
这花只长在药戎的毒瘴谷里,除非
又一道呼声从雪雾里撞出来。
小豆子叔佝偻着背扑过来,棉衣下摆结着冰坨子,脸上血痕混着雪水,“末将末将突破敌围,带回军情!”他每说一句就咳三声,“太子太子下令不得接纳外医战王若死便撤军!”
秦九刚要扶他,突然顿住。
小豆子叔是营里最稳当的传令兵,从前传旨时连粗气都不带喘的,如今这咳嗽声却像敲梆子——“咳咳咳,顿;咳咳咳,顿”,规律得反常。
“小蝉姐,火折子借我。”
阿雪蹲在帐角削箭的手突然停了。
她捏着削到一半的箭杆,目光死死钉在小豆子叔的喉咙上。
三天前药戎伏击时,林子里的乌鸦也是这么叫的:三声急啼,一顿,三声急啼,一顿。
当时她跟着老猎户学过辨兽语,那是“血光起”的警示。
“锦言姐!”
小蝉的惊呼划破风雪。
苏锦言裹着兽皮斗篷撞进营门,手里提着半截还在燃烧的人药坊旗杆,火星子被风卷着往天上蹿。
秦九的眼眶瞬间烫——他等了七天七夜的救星终于到了!
可刚要扑过去,手腕突然被一只带着药香的手扣住。
“营中有鬼。”苏锦言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她下巴微抬,示意看向医帐前的白面郎中。
那人身穿月白棉袍,正握着银针给伤员扎针,手法看似中正平和,可每根针落下的位置——
秦九瞳孔一缩。
聚毒穴!
他曾在战报里见过药戎的阴毒手段,这穴位专门用来锁住毒素,把救命针变成催命符。
“显毒丹。”苏锦言对杜仲伸手。
老药农立刻递过瓷瓶,她捏起一粒弹进篝火。
青烟腾起的刹那,十余个本已清醒的士兵突然惨叫,脖颈、手背爬满蛛网状黑纹,像被无形的手往肉里灌墨。
“他们早中了寒蛊,被这假郎中用针逼得毒。”苏锦言扯下斗篷甩给小蝉,露出里面染着药渍的中衣,“杜仲,封了医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