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里的青铜灯芯“啪”地爆了个火星,苏锦言攥着《百毒正宗》的手微微颤。
第六夜的月光透过透气孔斜斜切进来,在她脸上投下半片冷白——她已整整三日未合眼,眼尾泛着血丝,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带小竹来。”她对着守在门口的药童轻声道,声音像浸了霜的丝线,“轻些,别惊着她。”
药童应了声退下,苏锦言扶着墙缓缓站起。
她的双腿虚软得像浸了水的棉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里,可当指尖触到腰间悬着的白骨笔时,又有股热流顺着血脉窜上来——那是心鼎外围缠着的黑丝在烫,像条被挠了下巴的蛇,正懒洋洋地吐信子。
小竹被带进来时,缩着肩贴在药童身侧。
这孩子不过十二三的年纪,腕间脚踝还系着被砍断的铁镣,裸露的皮肤上爬满青紫色的毒纹,像极了暴雨后裂开的山岩。
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浑浊,倒像是能直接望进人心底。
“小竹。”苏锦言在草席上坐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小竹犹豫了一瞬,到底挪着碎步过来,蹲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
她的脚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那里还留着前几夜炼毒时画的朱砂阵图,被踩脏了一块。
“别怕。”苏锦言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糖,是昨日萧无衍让人送来的。
她记得这孩子被救时,躲在药人堆里啃霉的窝窝头,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路过的糖担子。
小竹的喉结动了动,终于伸手接过糖。
她剥糖纸的动作很慢,指甲缝里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黑泥,却始终没碰到苏锦言的指尖。
“能帮我个忙么?”苏锦言将左手摊开,腕间那道新添的血痕还在渗着淡红的液体。
她运转心鼎,一缕极细的黑丝从血珠里钻出来,像根会呼吸的线,在两人之间晃了晃。
小竹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她望着那缕黑丝,嘴角竟浮起个极淡的笑,像是春冰初融时的水纹:“它在哭呢……”她伸出沾着泥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丝黑,“说师兄骗了它,又没骗它。”
苏锦言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原本只是想试试这孩子的特殊体质能否感知毒影情绪,可“师兄”二字像根淬了毒的针,“唰”地扎进她的记忆——前几夜幻象里那个被火焚的少年,不正是玄冥子的师兄?
“师兄?”她声音紧,“哪个师兄?”
小竹歪着头,指尖顺着黑丝游走,像在摸一只看不见的小动物:“它说……是被火烤成灰的那个。说他走的时候,把半块玉牌塞在鼓里,可师弟没找到。”
苏锦言的心跳快得要撞破胸腔。
她猛地扯过案上的白骨笔,笔尖在掌心一划,血珠“啪”地落在符纸上。
白骨笔沾了血,竟自己动了起来——笔锋游走如飞,在符纸上留下一行歪斜的字迹:“师弟,我不该让你独活。”
“是他!”苏锦言按住符纸,指节白。
前几夜幻象里那个被火舌吞没的少年,此刻正通过白骨笔与她对话。
她能感觉到符纸下的温度,像是有人隔着千年时光,在她手背上轻轻一按。
“第七夜。”她突然站起,草席被带得“哗啦”一声。
小竹吓了一跳,糖纸“嘶啦”裂开道缝,桂花糖骨碌碌滚到她脚边。
苏锦言却浑不在意,她抓起玉镯残片凑到烛火下——前几日还只是普通翡翠的内壁,此刻竟浮起细密的金纹,像被风吹开的蛛网,“原来在这里……”
地窖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药童掀开门帘,额角挂着汗:“苏姑娘,战王派秦九将军送来密报!”
苏锦言接过那封染着血渍的信,展开的手微微抖。
信上只有八个字:“万毒焚城,三日后覆西岭。”她抬头望向透气孔外的天色,月亮已经偏西,第七夜的天光正从云缝里漏下来,冷得像刀。
“去回秦九。”她将信折好,塞进袖中,“告诉萧无衍,按兵不动。”
药童有些迟疑:“可将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