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营地窖的潮气裹着青铜灯油的腥甜,七盏灯围成的圆环里,苏锦言盘坐在青砖上。
她心口那枚血印正随着呼吸起伏,每一下搏动都像有只手攥紧了她的肺,逼得她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玄冥子的毒影,正顺着心脉往识海钻。
“姑娘!”药婆陈氏的手按在她后颈大椎穴上,掌心的艾草香混着新焚的三柱沉水香,在窖内织成灰蒙蒙的雾。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凑近,眼尾的寿斑因焦急泛着红:“你这是拿命当引火绳!
那毒影缠了心鼎二十年,哪是能硬扛的?“
苏锦言闭着的眼睫颤动两下。
前世她被嫡姐推下悬崖时,也是这样的窒息感,可那时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现在不同了,她指尖还捏着那根淬过心头血的银针,母亲医经里“吾名未忘,故我不死”的刻字还在眼前晃。
她启唇,声音轻得像落在灯芯上的灰:“陈阿婆,我要知道它怕什么。”
话音未落,银针已扎进“神庭”穴。
刺痛从额间炸开,她却咬着牙又补上“膻中”——这两穴是心防的门户,她故意松了锁。
果然,那缕盘踞在任督二脉的黑丝突然活了,顺着肺经往上窜,在血管里划出火辣辣的痕迹,像条吐信的毒蛇。
意识猛地坠入黑暗。再睁眼时,火雨正劈头盖脸砸下来。
苏锦言踉跄两步,鞋底碾碎一片焦黑的草茎。
眼前是断壁残垣的医谷,她认得这里——前世她跟着母亲采药时,总爱蹲在谷口的老槐树下数蚂蚁。
可此刻,老槐树烧得只剩半截焦木,药庐的竹篱全成了黑炭,尸堆里还散着半本被烧得蜷曲的医书。
“阿姐!”
童声撞进耳膜。
苏锦言转头,看见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跪在尸堆里。
他穿的玄色短打沾着血,绳散了,碎黏在苍白的脸上。
他怀里抱着那本焦黑的医书,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喉间出类似幼兽的呜咽:“阿姐说要带阿衍去看南海的珊瑚礁”
“阿衍?”苏锦言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身侧有阴影笼罩。
她转头,看见那个总跟在她梦里的黑衣药童,正捧着一本和少年怀中一模一样的医书。
书皮是玄铁铸就的,烫金的“百毒正宗”四个字被烧得模糊,却仍在滋滋冒着火苗。
药童将书塞进她手里。
烫!
苏锦言吃痛松手,书却像生了根,直接贴在她掌心。
焦黑的书页自动翻卷,每一页都空白如纸,可她分明听见细碎的呜咽——是那些被皇室下令焚毁的毒经残卷,是玄冥子穷尽一生想守住的传承。
“这不是我的记忆。”苏锦言突然笑了,血珠顺着下巴滴在书页上。
前世她总以为毒影是要夺她性命,此刻才懂,这黑丝里缠着的是执念。
就像她执念为母复仇,玄冥子的执念,是守住这本被皇权碾碎的《百毒正宗》。
“啪!”
现实中的青铜灯突然炸响。
苏锦言猛地睁眼,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
她左眼尾泛着淡淡的黑丝,像墨汁在宣纸上晕开。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无衍的声音混着风雪灌进来:“锦言!”
“王爷不可!”秦九的声音带着焦急,“姑娘设了断魂障,您若强行闯入”
“退下。”萧无衍的声音沉得像压着块铁。
苏锦言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样——玄甲上的血痕还没干,眼尾的红痣被雪水浸得暗,手指扣着战钩的机关,随时要劈开这道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