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感觉到火焰的温度,微微低下头去寻,却猝不及防地被火苗烫到了额头。
他一吃痛,猛地仰头,鼻托在梁上滑了一下,墨镜险些掉落。
烦躁与挫败感顷刻涌上顶点。
陈嘉树咬碎了滤嘴,抡起手臂,将打火机狠狠掷了出去!
他猝然转身往屋里走,没几步便“砰”地撞上半开的玻璃门,额角与鼻梁传来一阵钝痛。
他横跨一大步绕开门,继续往里,却又结结实实撞上床沿。他再度绕开,像跟什么较劲似的,不管不顾地向前。
直到撞上沉重的落地花瓶,他下意识地躲,侧扑出去,重重跌跪在地。
可这依然没能阻止他。陈嘉树手脚并用地爬到门边,两只手掌摸索着门板,找到门把,一把拉开门。
“老宋——老宋!”
整栋楼回荡着男人急促的喊声,那声音因失控而变调。
正在客厅打扫的两位保姆闻声一怔,丢下抹布,跟着从另一个房间冲出来的老宋一齐往楼上跑。
却在楼梯拐角被老宋抬手拦下。她们只得止步,眼睁睁看着老宋一步两阶疾奔而上,转眼便消失在视线里。
第80章
从会议室出来,覃乔没急着走。她侧身让到一旁,摸出手机握在手里。她朝几位主动与他打招呼的高管颔首示意,待他们走远,这才垂下眼。
拇指在屏幕上滑动,她找到附近口碑较好的蛋糕店的电话,直接拨了过去,订了个十寸的蛋糕。
最近事情一桩接一桩,她怕自己转头就忘,趁着现在还记得,赶紧先把事情落实。
手机还没收好,一个陌生来电突然响起。
本地号码……覃乔犹豫一瞬,还是接了起来。
“太太。”是老宋的声音。
“怎么了?”话一出口,她意识到什么,急声追问:“嘉树出什么事了吗?”
粉白的指尖攥紧机身,按压出白痕。
电话是陈嘉树让老宋打来的。老宋转达说,待会儿不必去家里接他,他人在东昕疗养院,打算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更准确地说,这是个通知。
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闷得覃乔心口发疼。
老宋还说,他们现在已经到市五院了。
覃乔摁下鼻腔酸涩,挂了电话,急急忙忙地找他。
那头车声、人声混杂。
老宋与陈嘉树正站在通往门诊部的主路旁,人行道的树影下。
待手机屏幕暗下,老宋垂回手,将手机收回口袋。
陈嘉树的手一直攥着老宋拨电话的那条胳膊。察觉到他的动作,陈嘉树薄唇动了动,本来想问覃乔生气了吗?
想想还是作罢。
也是难为身边这些人了,陪着他这个又聋又瞎的老板,人人都得学一套独有的“手语”。
念头掠过,陈嘉倏尔哂笑了一下,随即唇线抿的更紧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老宋并未刻意去看陈嘉树的脸,然而每一次余光的轻掠,都会掠到那镜片下的纱布,还有那张瘦得脱了相的面容。
看来陈董又去做眼睛手术了。这一年多来,他吃的苦头实在不少。
只是这耳朵又是
老宋在心底叹了口气。四十不到的黄金年纪,本该大展拳脚的时候,陈董却被反复发作的眼疾桎梏。
覃乔来得很快。她先去取了早已预约好的专家号,拿着号单,循着楼层提示坐扶梯一圈圈绕上五楼眼科门诊。
她一眼就看见了侧身站在窗边的陈嘉树。
墨镜将他本就分明的脸部线条衬得愈发冷峻,而那件黑色风衣款羊绒大衣,精良剪裁完美勾画出他肩宽腰窄的挺拔身姿。
他站在那里,像磁石般吸引着周遭所有的视线。
惊艳的、探究的,或是掺杂着同情的。
覃乔两步上前挽住陈嘉树的胳膊,隔着厚厚的衣料都能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她更用力地贴近他,像只树懒般几乎挂在他身上。
诊室门口的电子屏忽然呼叫到陈嘉树的名字。覃乔递给老宋一个在外面等候的眼神,老宋会意退到一旁,她便带着陈嘉树走进诊室。
门被覃乔反手关上。她将陈嘉树安顿在凳子上,自己拉来另一张凳子坐在旁边,抬头向吴主任详细说明他目前的状况。
当她提到陈嘉树眼睛也看不见时,主任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恢复了专业神色。
覃乔从包里取出盲文板,说:“您的问题我可以写给我先生。”
于是吴主任每次提问后,落针可闻的诊室里都会响起细密的“得得”声。写完,她便把纸翻过来,让丈夫用手指触摸阅读。
男人回答问题时条理清晰,吐字清*楚。唯独被问到为何不愿听见那些杂音时,他沉默下来,搁在桌面的左手不自觉地收紧,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医生……我知道原因。”覃乔盈着泪光的双眼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