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村落留不住他了。
流寇至,村庄亡。
卷起的布帛染上血色。
新帝登基,辗转流亡终入宫。
多番转手,布帛早已伤痕累累。
或许是动乱中的破损,或许是本源之力的削减。
社稷图再不似刚被发现时的流光溢彩。
新帝随意将其扔入尚衣局,勒令女官将社稷图修补完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技艺再精湛的女官,没有法力,没有特制的线材,如何补得了灵物。
女官用尽宫中各类珍贵的线材,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
新帝耐心告罄,盛怒之下要处死女官。
此时,残破的社稷图在一个平常的夜里汇聚成形。
最後通牒下达,女官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忍初具人形的少年终生困于宫中,于是便将其僞装成小太监送出宫去,自己则被一杯毒酒送了性命。
说到女官的离去,白砚顿住,悄悄观察江玉织的神情。
江玉织当然知道这名白砚连名字都不敢提及的女官,就是至今下落不明的姑姑,江云岫。
“不必忧心,继续说吧。”江玉织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那时候我还不知她是你姑姑,姑姑让我出宫去,不要回头,跑得越远越好。”
新生的何稷还不懂如何使用术法便又踏上了逃亡之路。
赵青云很快发现社稷图不见了,他从一个小太监口中得知江云岫偷偷送了个人出去。赵青云便笃定是那人带着社稷图潜逃了。
追杀的人天罗地网般地围追堵截。
城门封锁,何稷逃不出京都。
辗转之下,竟来到了江府的後门。
“再後来,姐姐就都知道了。”白砚轻声叹了口气,垂着头不敢看她,“姐姐可曾怪我?”
江玉织答非所问,“你……为何唤我姐姐?”
“嗯?姐姐不喜欢?”
“我……不知道。”
江玉织这才想起,在後门救下少年时,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娘子。
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难得来个比她还小的,自顾自地要做人家的姐姐。
成日里除了苦练织布绣艺,最爱的就是看些哥哥为她买回来的话本子。
可是新来的弟弟,不愿意认她做姐姐,也不会和她一块儿看话本子。
後来两人熟悉了,江玉织觉得他有些无趣,总是冷着脸,不爱出门。
如今看来都是有缘由的。
成为白砚的何稷,爱笑了,也染上了爱看话本的小癖好,就连称呼都顺着她原本的意思来。
江玉织定定地看着白砚。
“至少现在你我能坦然相对。”
白砚扬起嘴角,这就够了。
要说没有怪过,是不可能的。
一家人被押上断头台时,江玉织满心都是悔恨。
甚至想着,若是没有救下何稷,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如今,她早就明白何稷同为受害者。没有他,姑姑在宫中也会如履薄冰,总有一天,赵青云会有别的由头,处死姑姑。
或者,只是他那日心情不佳。
作为姑姑的家人,牵连其中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