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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步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着艳丽紫纱裙的少女。
她姿态慵懒随意,裙摆绣着大朵大朵的曼陀罗花,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生得极为明艳。
那双漂亮的杏眼,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云微,眸底的光彩一点点冷下去。
万毒谷谷主,南宫雅。
一年前,云微仗剑追那以活人炼魂的邪修,直入万毒谷深处。那邪修狡猾异常,几番转折,终在瘴气最浓处被她一剑穿心。
她收剑转身,正欲离去,眼角馀光却瞥见瘴气边缘,一个紫衣的少女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对着个孩童施救。
那孩子面呈青紫,显是被毒虫所咬,已是出气多丶入气少,眼看便要不行了。
云微无声上前,剑气微吐,逼出那孩童体内毒血,又以灵力护住其心脉。
少女则惊愕擡头,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被她干脆利落的手段激起了好胜心。
“我万毒谷有的是灵药,何须你出手相救?”南宫雅扬声道,带着谷主特有的骄矜,伸手便拦,指尖不偏不倚,恰恰触到她肩臂处一道旧伤。
少女见她伤口渗血,脸色蓦地发白,眼底的慌乱不似作僞,语气却硬邦邦地提议为她治旧伤。
她身上旧伤确是不少,平日里虽不碍事,却总在运功急战时拖滞剑势。若能借此机会根除,日後荡除妖邪,自能更添几分把握。
此人虽为毒谷之主,观其救治孩童之举,心性并非全恶。
她略一沉吟,便应允留下。
入谷三月,南宫雅日日亲自送来汤药,嘴上总嫌恶地念叨“别死在我谷里添麻烦”,云微则会拣些外界的江湖轶事丶市井趣闻讲给她听。
临行前,南宫雅执意定下一年之约,云微默然应允。
未曾想,今日竟是在此等狼狈境地重逢。
她破戒出谷,所受反噬之苦恐已不轻。
“阿雅,你何时出的谷?”云微心中已明了七八分,阿雅此时此地出现,是来质问,亦是清算。
她的目光在南宫雅脸上稍作停留,转而投向一旁气息奄奄的谢澜忱以及那五个昏迷的弟子。
同生契在,谢澜忱若身死,自己亦魂飞魄散。
南宫雅向前踱了两步,双唇紧抿,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良久,才从齿缝间挤出几句带着怨怼的话:“云微!我等了你整整一年!春夏秋冬,谷口那几株开得最好的曼陀罗,我日日修剪,移了又移,就盼着你来时一眼就能瞧见!可我等来了什麽?等来了归云宗首徒云微,堕入魔道,残杀无辜,惨死石塘镇的‘捷报’!”
她胸口不住起伏,那张明艳的脸蛋绷得紧紧的,眼尾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却终究咬着牙,没让半点软弱露出来。
“我不信!半分都不信!我认识的云微,是剑光所指丶妖邪辟易的剑道魁首!是心思澄澈丶见不得无辜孩童受苦的云微!她绝不会堕魔!更不会滥杀无辜!”
目光扫过身旁少年时,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嫌恶,像瞧着什麽碍眼的东西,复又开口道:“可如今,你却躲在剑里,与这小子混在一处。”
少女竟是为求证此事,不惜触犯谷规,受此大苦。
当年谷中三月,她嘴上嫌烦,却日日送药,云微练剑时,她便在不远处摆弄毒草,偶尔目光相碰,又飞快移开。
那些细微的丶从未有过的暖意,她虽未言,却记在心底。
如今阿雅这般模样,皆因她之故。
“阿雅,传言半真半假。”云微迎着她的目光,语速平稳,“我确实‘死’于石塘镇,但堕魔残杀无辜,是构陷。”
“构陷?谁构陷你?谁能构陷你?谁能杀得了你?你还要骗我到什麽时候?”
她的目光再次狠狠剜向谢澜忱,少年苍白脆弱的模样此刻在她眼中只馀下刺目的可憎。
一定是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云微的佩剑为何落到他手中?云微又为何要以残魂护他周全?他们之间定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