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微想知道,在那层冰冷的外壳之下,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这无关复仇,亦非利用算计,或许只是源于同生共契之下,一点难以言明的私心探究。
“想听?”谢澜忱低低重复一遍,忽然擡起头,醉意让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却也流露出底下深藏的情绪,“听这些有何意趣?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他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凉,“云微,你何必装作关心我的模样?不过是因为同生契,因为需借我之力复仇,不是吗?休要再用这般语气同我说话……我会当真。”
云微静静看他,知他醉後吐露真言,平日压抑的不信与猜忌此刻尽数浮现。
她未立即反驳,只缓声道:“谢澜忱,宁兮河在宴上同我说了些话。”眼下并非纠缠此事之时,需将正事告知。
“谁?”少年眉头紧锁,醉意朦胧间只觉这名字耳熟,一时却难以对号入座,眼神里带着几分真实的迷茫。
云微心下微叹,他这是醉得连人都记不清了吗?
她没有直接重复宁兮河的名字,而是看着少年因为醉酒而有些湿润丶显得比平时更添几分脆弱的眼睛,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腕。
谢澜忱身体一僵,下意识就想挣脱,云微却握得更紧了些。
她低下头,用食指的指尖,在他微凉的手心里,一笔一划地,慢慢地写了一个“宁”字。
少年的醉意仿佛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他怔怔地看着她低垂的发顶,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阴影,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云微她……她在写什麽?是那个人的名字吗?为何要在他手心写?
当最後一笔落下,谢澜忱终于辨认出那是一个“宁”字。
是了,宁兮河。
他混沌的脑子清晰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烦躁与酸意。
少年抿紧了唇,等着她的下文。
云微松开手,擡头看他,目光沉静:“我如今虽以‘无名’的身份进入归云宗,但并非万无一失。”她顿了顿,“宁兮河言道,仅凭你我二人,恐难应对周全。”
谢澜忱闻言,冷哼一声:“她此言何意?是觉得我护不住你麽?”
云微接着道:“她的话并非虚言。前路艰险,危机四伏……”
她话未说完,便猝然对上一双钴蓝色的眼眸。
少年离她很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氤氲的丶尚未散去的水汽。
谢澜忱脸上的醉意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愤怒与恐慌。
“你又想丢下我?”他一字一顿道。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她的,钴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占有,是恐慌,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执念。
“你总是这般……自说自话!当初燃尽残魂,说得那般决绝,可曾问过我愿不愿?云微,你当我是什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麽?”
“是了,在你眼中,我大概始终是那个需要依附于你丶受你庇护才能茍活的累赘。所以你一次次自作主张,连生死都可以替我决定,如今又想来安排我的去留?”
“谢澜忱,你冷静些。”云微蹙眉。
“冷静?我如何冷静?”少年嗤笑一声,眸中寒意更盛,“你分明就是觉得我无用,又想寻个机会撇开我,是不是?你想要谁陪伴你左右?宁兮河?南宫雅?还是徐鄂?”
不是这样的。
不等她回答,谢澜忱张口便咬在她颈侧。
那力道不算轻,带着几分发泄似的狠劲,却又在即将咬破皮肤时骤然收了些力。
云微身体僵住,一时竟忘了反应。这举动远超她认知,侵略性十足,又诡异亲昵,伴随着他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一阵阵烫着她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他并非要伤她,而是要通过这种方式留下印记,独属于他的印记。
“你不能再丢下我了,云微。”
“同生契绑着你我,你死,我也活不了——你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