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唐建一咋呼，杜霖才明白审问者已经开始“审讯”嫌犯了，心中大为吃惊。
之前听着审问者口中喃喃，杜霖还以为那是对方在给嫌犯做“牙科手术”前的自言自语，是医生自我解压的一种无意识行为，哪知道“审讯”已经开始了。
通过手掌触摸，说出对方的隐秘。这种做法更类似于自己那个时空江湖传说中的“摸骨”。不过，这里的“摸骨”不是算命，而是审讯。这样做能行吗？
以这种方式进行审讯，完全颠覆了杜霖所理解的犯罪取证手段，从昏睡的嫌犯身上摸出的信息，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审问者个人臆造的，这如何能说清楚？
杜霖狐疑着看了看左右，现没有人对此感到惊讶，更没有人站起来阻止这种审讯方式，便收回目光。或许，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杜霖压下询问安红的念头，静下心来认真观看这场极为诡异的审讯。
来到这个世界，杜霖对一切都不敢小觑，对一切生的事务都持保留的态度。他静静地看着那个审问者，忽然感到担忧。他担心面罩后的那张嘴巴在低沉而含糊的低语时，冷不丁地提及作案现场的那副血淋淋的写，把自己挖出来。
“他在二十三岁后，经历了生活上的重大转变。他有过长时间旅行的经历，在旅行途中，干了很多暴力的……事情。但是，都没有受到法律制裁。”
“黄汝举，他经历的是什么转变？”唐健打断了审问者，伸着粗短的脖子，大声喊道，尾音高高上扬，明显带着嘲讽和不屑。
黄汝举？杜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头像。那是他的手联系人中一个人的相貌。虽然审问者戴着面罩，无法和手机里的那个头像相印证。
不过，既然唐建认出了对方，应该不会有错。
通常熟人之间，对方的声音特点和肢体动作，都会成为辨认身份的依据，不见得一定要看脸。
“我正在查。”黄汝举恼怒地抬起头，面罩后的声音出沉重的嗡鸣，“是一种特征非常强烈的转变。”
“你靠什么确定这一点？具体转变又是什么？”唐健继续大喊道。坐在身边的人试图让他闭嘴，却被他不耐烦地挥手拒绝了。
“掌纹！我能通过掌纹看出他的一些事情。”黄汝举语气有些不耐烦，声音提高了数个分贝，只差怒吼了，“不过，他手掌的掌纹被清除了，对方似乎知道我的审讯手段。”
杜霖瞟了一眼身旁的赵风。后者脸色阴沉，没有制止唐建不断的搅局。杜霖压下心中疑惑，在唐建将要再次开口无理取闹时，他冲着光幕中的黄汝举开口问道“你还看到别的什么？”
作为指挥兼行政部长，他若不开口说话，就是纵容唐建肆意挑衅审问的严肃性，这对他的身份而言，是不能允许的。
他本想喊“黄医生”，却想起对方不是牙科医生，而是手机联系人中备注的安全部下属的信息征集科科长。所谓的信息征集科，实际上就是审讯科，和行政部的情报收集听起来相似，但是职能完全不同。
黄汝举听出了说话的不是之前阴阳怪气的声音，呼出了胸中的浊气，一只手掀起面罩，露出一张清瘦无须的脸，另一只手把嫌犯的手掌举到眼前，“他杀过五个人，三个男的，两个……”
“杀了三个男的？”唐健再次出一声怪笑，如同听到一个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你怎么看出来的，又是蒙人的吧！”
“你他妈到底是谁？”黄汝举把面罩啪的摔在地上，怒视着影像外，这回他找准了唐建的方向。
“怎么，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你这种弱智的辨别力还能审讯嫌犯？”唐健冷笑，“趁早收拾铺盖，滚蛋吧！”
杜霖忽然意识，唐建不是在哗众取宠，更不是反对封建迷信的科学扞卫者，而是和黄汝举有着很深的矛盾。二人矛盾之深，已经到了其中一方完全放下体面，甘当骂街泼妇的地步。
“声音都是处理过的。我怎么知道你他妈是谁……哦，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女儿永远嫁不出去的杂碎！哈哈哈！”黄汝举终于揪出了捣乱的人，夸张地大笑起来，笑得手舞足蹈，如同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你这个神棍。她才二十七岁。你怎么能说她永远嫁不出去？”唐健愤怒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咆哮着。粗短的身体爆出惊人的气势。可能是痛脚被对方抓住，隐私被对方挑明，二人攻守易位。唐建变得愤怒，而黄汝举则摆脱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因为，她很不幸出生在你这个家庭！”黄汝举反唇相讥。能够找到对手，并展开有力和有效的反击，将之前受的窝囊气如宿便一样畅快排空，令他身心大爽。
“你怎么敢这样说话，你这个婊子养的！”
“我的天赋不容置疑。”影像中的黄汝举跨前一步，似要冲到唐建面前，“我展现出的天赋。难道需要你来评价吗？你这个头脑简单的爬虫！”
“老子就是怀疑你。”唐健指着黄汝举，情绪激动大声嘶吼着，“你吓坏我女儿了。你这个一边留着口水摸着小孩的手，一边道貌岸然胡编乱造一个荒唐未来的畜生！”
“是你带她来咨询我的。”黄汝举摇了摇头，带着怜悯神情感慨说道，“都是老姑娘了，还小孩。听得老子都觉得一阵阵恶寒。屁股脸庞水桶腰。啧啧，长成相扑运动员的模样，不是她的错。若是她控制饮食，多运动，多读书，也不至于没有人要……”
“我去你的！你再敢说一句！”唐建气得要疯，跳着脚破口大骂。
听到唐建气急败坏的谩骂，黄汝更加举气定神闲。他双手掐腰，目光悠远，那神情就像是临江而歌的诗人一般，“老子本不想说，你他妈的非得逼着我说。你那快三十的小孩，看到我一个糟老头子，都改不了挤眉弄眼搔弄姿恶心人的媚态……”
“妈的，你再敢说一句！”唐建咆哮着，拿起屁股下的椅子，向影像中的黄汝举砸了过去。
站在影像前的青年，看到一张椅子炮弹般射来，吓得急忙闪身躲避。椅子穿过影像，砸在光幕上，如遇到一张厚厚的膜，竟被反弹了回来，撞向最前排。不知前排是谁眼疾腿快，一脚踢飞了气势汹汹的椅子。
从颤动的影像中恢复正常形象的黄汝举，仍是一脸慈悲，如同劝恶人回头向善的老僧，循循善诱道“你看你，行为粗鄙，满口脏话，我深深为你家‘小孩’感到悲哀……啊，我此生最大的悲哀，就是曾经摸着那只肥腻得像是从油锅里捞出来的猪蹄子，愁肠百结地想着最婉转的词，安慰她，黯淡的婚姻之路不止在眼前，还在永远……”
“我要杀了你……”唐建像头了疯的野猪，向躲在光幕边上的青年扑去。
唐建突然改变攻击目标，让杜霖十分不解。而那青年显然知道对方的意图，惊吓地如同草地上扑腾的野鸭子惊叫着，慌忙逃窜在观众席间。一时间，场面失控，鸡飞狗跳。
转瞬间，审讯观摩区便从一人狂吠，变得嘈杂无比，惊叫、撞击和椅子的翻到声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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