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杜霖神情恹恹的坐在自己面前，张春丽慢慢压抑眼中的怒火。她有些怀疑自己中午对杜霖产生的好印象。
“我等你很久了。”她低头理了理胸前的微翘衣襟，语气尽可能温和。即使在梦中，她也很注意仪表形象。
“抱歉。”听出对方平静语气中的不满的话语，杜霖端起身前的饮料，咬住吸管。被安红的电话打扰后，杜霖没有再看余下的信封。
他在入睡前运行了一次化灵程序，九颗神经核的能量入体，让他产生了如同醉氧的困乏感，同时也口干舌燥，此时看到能润口的东西，也不管是不是虚幻了。
“说说下午会议上的事吧。”张春丽抬起脸，露出皮肤松弛的脖颈和漠然的眼眸。
“没什么好说的。”杜霖见对方又故态复萌，冷漠傲慢，眉梢微微挑起。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虽然他很想和对方建立同盟关系。但是他从来不认为那是靠委曲求全获得的。
他放下饮料，神情平静地看着这位有着怪异能力的女人，很认真地说道“你知道我对很多情况不了解，现在却让我表意见。是不是将我的话作为你驳斥的靶子，然后，你再在我那幼稚且体无完肤的看法上，搭建起自己的观点？”
根本无视对面女人那张即使在梦境中也能看出铁青色瘦削的脸，杜霖叹了口气“你有话就直说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你有什么事可忙的？”因为对方毫无敬意甚至隐含不屑的目光，张春丽冷哼一声说道“你无非是一个装神弄鬼、演戏的替身而已。”
杜霖皱眉，替身这个词十分刺耳，虽然他不否认这个事实。他在各方面都在模仿“他”。但实际上，他从来没打算成为“他”。
模仿只是因为他的身份可以借用而已。杜霖真正的目标是借用对方的身体和身份，在这个世界活出自己。所以，“替身”两个字，像一根火柴，擦燃了杜霖心中的怒火。
“那你又是什么？”杜霖牙齿咬着吸管，冷冷道“明知他死了，为什么不敢说出来？还把替他掩盖死讯，当做对他的报答。你如此惺惺作态，懦弱胆小，却又如此自以为是，傲慢无礼，真是虚伪得令人可笑！”
在刚刚结束的化灵程序中，杜霖再次现自己从神经核中提取的精神力，被窃取了，他敏感地捕捉到此次的窃取有更为严重的迹象，心中正烦躁，同时也以为张春丽进入自己梦里到底有什么急事，却不想这老女人见到自己后，东拉西扯，阴阳怪气，终于忍不住心中怒火，毫不留情地撕下对方虚伪的脸皮。
“你，你……”张春丽大怒，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杜霖的鼻子，抖着声音说道“你怎么敢这样说我！”
“我的确不该说这般令人寒心的话，可是你凭什么就可以挑衅我？”看着对方眼角的皱纹和飘荡的白，杜霖强压下心中愤怒，将声音尽量放柔和一些，缓声说道。
“他是被人害死的，我要揪出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不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我自己。我这样做，应该受到鄙视吗？我是冒牌货。但是这是你肆意嘲笑我的理由吗？你不也戴着面具生活吗？”
阳台上的风，骤急，骤缓。突然清晰的藤蔓，慢慢恢复了之前的虚幻朦胧，在微风中，或隐或现，起伏飘摇。
张春丽放下手臂，静静地看着杜霖，就如同杜霖脑后一根依然静静悬浮的那根藤条，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她没想到杜霖如此能言善辩，且对话题和情绪的控制又是这般老练沉稳，将自己惹出火气之后，却又能缓声低语将自己安抚。对方的骨子里或许还是几分傲意，但行起事来，却是见风使舵，一丝傲气也无，这实在让她感到十分惊讶。
当然，她也可以将这种“能言善辩”理解为一种手段圆滑的语言技巧，不过对方在之前对自己的斥责中，毫不掩饰自己的强硬，不由令张春丽暗自心惊，她此时真正意识到对方不是那具身体原本的主人。
“话语，总是不如拳头有力量。公道也不在人心，而在力量。”杜霖叹气说道。
他抬头看着对方头顶上方才因张春丽怒而急剧收拢的绿色藤蔓又恢复了无限蔓延游荡，心中稍定，双眼忽然盯着对方，目光灼灼，“上次，你在梦境里将‘深呼吸’练习的方法教给了我，你还有没有自己的手段教我？我觉得靠他留下来的战斗技能，不足以应付要杀我的人。”
张春丽一脸愕然，似是听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对方的情绪转变的也太快了，将自己一打一拉之后，还向自己伸手要东西。他怎么就认为自己会让他得逞？
盯着面前那双充满期望的眼眸，张春丽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心中虽不愿承认，但是她对杜霖这脸皮的厚度，有了一丝欣赏，说的好听点，就是她有些欣赏杜霖直面危机时主动出击的胆量。
沉默数秒后，她开口说道“能力，是个人根据各自的特殊体质挖掘出来的。我不可能会别人的能力。而且，对别人的能力，我从来也不感兴趣。”
“至于‘深呼吸’，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我时，和我商量，寄存在我梦境中的东西。按照‘他’的请求，在下一次见面时，还给‘他’。却没想到，再次见面时，来的人是你……”
二人忽然沉默不语，纷纷在心里惊讶“他”的谋划能力和隐忍的性子。
“你说的不错。”张春丽长叹一声，打破了沉默，语言中充满惆怅，“公道也不在人心，而在力量。”
她紧紧地盯着杜霖的眼睛，心里却好奇，她现面前这个冒牌货比原装货，更加对自己胃口。这种欣赏让她对杜霖产生了兴趣。
“你一直质疑我对‘他’报答的诚意。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必以此来要挟我。”她现杜霖的嘴角不自觉地绷起，唯恐对方那张臭嘴又说出不中听的话，紧接着说道，“我现在把一套搏击术教给你。这比他的刺击术更加全面。算是……我帮你的吧。”
张春丽没有说是帮“他”，而是帮“你”，一字之差，却蕴含着不同的含义。
杜霖微微一怔，顿时领会其中意思，连忙笑着谢过。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对方真正接纳了他，不再将他视为“他”的替身。
有风穿过藤蔓，穿过藤蔓上的绿叶，来到杜霖的身边缭绕不去，轻轻拂起他鬓角。
耳边隐约传来呢喃之音，杜霖仔细听去，却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自己突然间懂得了不少东西，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和控制，似乎更加深刻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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