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一声锣响,故居的村落里走出了前世的记忆。
生前将门家族,家族村落住满了伤残的老卒。
他们和我们一起回到家乡,亲军老卒,接受将军安置,入住村落,分得田地。他们还是按照军法组织,晚间的村落一片静寂,风萧而过,隐隐的刁斗划破夜色的静谧。
夜色初落,铜锣敲罢,村庄里的老卒们轮流值夜。轮值的老卒在当晚的灯火下,打开衣箱,把压在最箱底的大宋军服轻轻拿出,摩挲着和自己一起浴血拼杀的记忆,再次披上军装。
一如军中
夜深人静,刁斗声声,南宋的老卒们打着刁斗,慢慢的行进在故国的土地上。
家族村落还是打着刁斗,军中一模一样,出门前老卒一定会喝酒,一人掌灯一人敲斗,出来和等在门口的老弟兄一起巡夜。
千年以后,他们值夜时喊得夜词还在我耳畔
夜晚巡营,军中击柝
当当当当,有节奏的敲响声,千年前营火下手持木柝,击步缓进的样子,好像还在昨日。
那一夜我在军中,断续不稳的睡眠里,突然醒来,昏黄摇曳的灯火,入眼就是白色军帐。
多少年了,当年那种夜晚的警惕还没忘啊。
人常说小时候啊,沾湿枕巾的是口水,长大是泪水。
枕头里藏满了无数的梦,梦里藏满了无法再见的人。
他在睡梦中
睡梦中永眠
“将军”
“醒来了”
尘光初露,照过了前尘的阳光里,侍女轻轻的摇着长眠的将军,悄然唤醒。
行过一礼,侍女悄然退下。
我茫然的看着屋顶,总觉得那一刻时光旋转
抱歉,我已忘了那时那刻我在想的什么,或许还是梦里那些重逢的身影吧。
披上衣袍,亭院里简单的早餐用毕,满脸笑容的将士抱着碗和我打招呼,都是军中跟随来的将士,和我吃住一起,还是军中的样子。
“将军,晚上梦见哪个花楼的娘们没”
“你这贼厮,赏钱没给够还是怎地,想去哪自己去”
我笑骂着回应他们,一片哄笑的人堆起身而立,有将军发话那自然在江南撒着欢,在他们离去前我转身一声喊;
“记得回来!”
他们笑着摆摆手,衣甲明亮的走出了庭园。
转出庭园,负手黑衣的我慢慢踱行在将门的府邸里,空去了一片的屋院里,也不知那些出征在外的亲族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庭园幽静,鸟鸣声声,残花落去,南国清和烟雨辰,玉兰夹道花落雨。
曾经花开了啊,生前还记得故乡的玉兰花阵阵开放,花香幽微
摩挲岁月,人已千年
房檐螭角,将门府的房脊上屹立的神兽,无声的看着将军消失在远方。
我有伤在身走不快,府庭石铺的过路里,阵阵香气扑向鼻翼,我抬头轻笑,这是在准备大宴啊。
因为来时较为仓促,人丁稀落的将门府里准备食材,第二日接风宴迎接。我脸上挂着笑容,熟悉的走到家族后厨,看到我正在忙碌的家厨们纷纷躬身行礼。
“将军!”
我笑着摆摆手,不必多礼,须发已白的老家厨走上前笑着问我,看看菜色还合口味吗?
当然合口味,就是吃老人家的饭食长大的,菜色朴实宽厚一如其人。后世有话叫厨子不偷五谷不收,没有,前世家族老军厨没听说偷的。
朴实敦厚,他们是仆人,但我们从没这样看待他们,一如家人。
我们家族里多是世代家仆,将军府里,爷爷是管家,儿孙还是管家。
那种忠诚和信任无可比量
后厨里尽是熟悉的身影,走入之后忽然发现一个生人,就在火膛那送柴烧火,一群老厨中多了个显年轻的,还不瘦,想不注意到他都难。很是奇怪的我扭头问老军厨,这是谁啊?
“噢,你说他啊,新来的,之前还是个大厨呢。”
咧嘴眯眼的老军厨笑的总觉得有点发坏,一打听才知道,这也是个人才,先前是个厨长,以前在富贵人家做饭的,大厨。结果那天人主家嫁闺女出了个大洋相,人影交错的席面上凉菜热菜摆了满桌,酒酣耳热后面几个大菜正要上,谁知道汤菜搞砸了顺序,类似后世滚蛋汤(也就是煮的蛋花汤,按习俗这是最后一道菜,吃完走人,绰号滚蛋汤)被上来了,众人一看,很知趣的就告辞了。一看人轰轰走了家主当场懵了,这根本没要这时候告辞啊,话都还没说的啊!
大族宴会上吃饭时不多讲话,不会轻易打扰,吃差不多后上茶,留茶叙话,结果你给我来了个这!
人好容易聚这么齐,你这一巴掌扇的也忒响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