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承走到柳真身旁。
“……需要我帮忙吗?”
“不必,我自己来。”
文承不再言语。
这是属于柳真的时刻。
她把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任袍裙在草地上拖着向庭院走去,这样走在一片片花草中包围的路上,俯视着青石板夹缝中的每一个细微的生命体。
和头末梢一样,这些不为人知的生命体,每跟随晨露一起枯萎、消散。
少女站定,朝空伸手,在一片阳光下,宽袖自然地滑落,露出纤细的臂膀。
并没用什么矜持的仪态,柳真伸出右手抽出头顶的红木簪。
红如鹤羽一般优雅地洒落,前方的几缕丝掠过她的眼眸,并将耀眼的红色递给自己的唇。
不知是决心抑或耻辱,头沾上了唇上的血。
如往常一般瞪着空,眼中却忍着众目睽睽下被击碎的自尊。
幼稚的童年和青春早已逝去,如今只留下抽屉里母亲和弟弟的旧相片,客厅里落灰的摩托车。
大概是听出少女的独白里也有着别的含义,乌云像谢幕的演员一般向两侧散去。
人一辈子会遭受很多屈辱,理想越大、心智越高的人,遭受的屈辱越多。
鱼死破以承受一时之快,抑或咽下这份屈辱,一步一步继续走下去。
柳真明白怎么选。
耀眼的阳光聚拢在仿佛决然赴死的红袍少女身上。
文承单膝跪下,攥紧拳头忍着热泪注视主君,竹跟着下跪,在哥哥身后面色凝重地看着柳真。
袁晋低头不语,袁玫被真正的傲慢身姿惊得不出话,哈帝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柳真,此刻的世界只有这个名字。
背对众人,当她深深地这么仰望空时。
眼角滑落一滴泪。
仿佛为了修复十年前的所有伤痕,柳真朝空投去一抹微笑。
那滴泪滑落唇边,和血液融为一体。
柳真一手挽起头。
火焰一般的红像被扼住命运一样用力握在少女的手中。
她接着呼唤出赤霄,赤红的剑落在后肩,绽放出百倍的怒意。
耀眼的轮廓,雪白的肌肤,令一切臣服的傲然眼瞳,袍裙衬托下的坚定立姿。
柳真仰注视,仿佛苍穹已出现了遮蔽日的末日舰队。
那一瞬,万千思绪涌过。
从母亲腹中挣扎着来到这个世界,打着拨浪鼓咿咿呀呀、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上学、第一次出国、第一次上班、迈入婚姻殿堂、生儿育女、爱恨情仇、事业起伏……那一刻的我有着一头白,儿孙满堂,但终有离别之日。
于是,和这一切告别后……
我离开了大气层,进入幽暗的宇宙。
和流星共舞,和月球打招呼,自由自在地翱翔在虚空中!
多么畅快的感觉!只需要选择那个期待已久的方向、那个呼唤我的国度,不断向前!一直向前!
可不知哪个瞬间,心房剧烈地跳了一下。
回头望去……那茫茫无尽的黑暗中,我只看到了一星蓝光。
我的家……注定要毁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