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四处转悠着,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让她遮脸的物件,灵机一动,殷柔举起自己宽宽的衣袖遮住了半张脸,头低得都快可以埋进自己的胸前。
“呵呵。”端木轩轻轻笑了两声,识趣地转过身去看着车厢外一路的景『色』,“瓶子里是去过敏的『药』,想必小姐是对九尾草过敏了。”
殷柔听罢,赶紧取过小瓷瓶倒出一粒黑不溜秋的『药』丸,想也不想就往嘴里送。
“且慢!”端木轩笑着转过来拉住她的手,“这些『药』丸可是要研碎了和水擦在皮肤上用的。”
殷柔的心咯噔一下跳得更急了,没想到自认博学多才的她,今日竟栽在这个陌生男子手里,丢脸还一连丢两次,她心里有些许的不平衡。
睁着一双眼看着端木轩慢慢地研碎两粒『药』丸,然后加水,调合了以后再递给她。
殷柔刚抬起双手欲要接过『药』水,他突然收起手臂,让她拿了个空。她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他。
“脸上的过敏估计你不好自己擦,让在下帮你吧。”他笑着说,也不等她应允,便从胸襟处掏出一块绢帛,沾了『药』水,细细地擦于她的脸上。
手上的『药』水要被用尽了,可是她身上还有过敏之处,却也不能在此上『药』,也没有『药』可以上了。这时,端木轩递过来另外一个瓶子,笑着说,“这里的『药』是可以食用的,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你身上的过敏就会消退了。”
殷柔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既然有食用的『药』,为何现在才拿出来?而既然有可以解全身过敏的『药』,为何他……
她赶紧拾起地上的铜镜,瞧了瞧镜中自己的相貌,“啊――”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倒了。一张闭月羞花之容现在奇丑无比,相信即便是怀璇见了,也要认不出来。
端木轩端坐在一旁,把她所有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怀府到了,殷柔死活不肯下马车。端木轩笑着摇了摇头,用他的折扇挑开了车帘,跳了下去。可是没有一会儿,他便又进来了。
殷柔疑『惑』地看着他。端木轩示意她自己挑开车帘看一下。
外面,原本的怀府大门一派萧条景象,不过才离开半日的时间,这朱红『色』大门便被烧得只剩下半扇焦炭,门前的石狮也黑乎乎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她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再顾不得自己的相貌,她跌跌撞撞地跳下马车,一路小跑着喊道“怀伯伯!怀伯母!”
可是,没有人应她。踏进大门,大院里的兰花全都烧光了,包括那株,墨兰,烧得只剩下一个破碎的花盆。她咬着唇,强忍着欲要滴下来的泪珠心里默默祈祷着,怀伯伯和怀伯母当时不在家。
她不能想象,这是多么大的一场火,能把整个怀府烧成这样。往日一派生机盎然的怀府,今日一瞬间只留满目凄凉。她渐渐被眼底的恐惧感淹没,喉咙里想要出些什么声音来,可是,她现里面像被什么哽住了一样。
庭院四处都散落着被烧焦的木桶,木桶边上还有几句分不清面目的尸体。
殷柔不住地干呕着,这样的景象,在她十四年的生命里从未曾有过。有人轻轻抱起她,轻抚着她的背。
“不要看了,我会命人彻查这件事的。”端木轩搂着她的腰,准备把她扶上马车。
“我不走。”她眼底里流出的一丝绝望,带着些冷『色』,让端木轩震了一震。“没有找到怀伯伯和怀伯母之前,我不走。”她说。
端木轩没想到年纪小小的她,居然能有此坚强。他微微颔,说道,“那我陪着你。”
另一边,他吩咐了车夫去通知端木爵府派人来,然后扶着殷柔站在一旁。
她只呆呆地看着前面,忽而像想起什么似的挣脱了他的双手冲向别院,那个她住了十年的院子。厢房已经倒塌了,只剩下些残垣断瓦。她用自己芊芊柔弱的双手,在废墟中挖掘着什么,不一会儿,便挖得满手血丝。
“你在找什么?”端木轩握住她的手,眼睛里俱是深不可测的墨黑『色』。
殷柔没有说话,只呆呆地看着地面,双手埋在胸口,似疼得无以复加般痛哭出声。然而等她碰到胸口一处硬物,顾不得礼仪,急忙从衣襟内抽出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满是血迹的手拂过那枚小巧的半开的白玉兰,似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带着泪花傻笑了起来。
端木轩看着她的手,眉头皱成了个川字,本来欲要拿手帕给她包扎,可是现手帕已经在刚才给她上『药』的时候弄脏了,无奈之下只好掀起他的外袍,从里面撕下两块布条,仔仔细细地把她的十指交缠在里面。
“这下好了,你这手便什么都不能碰了。”待包好殷柔的手指头,他现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擦拭她的眼角。
不过是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引起一股暖流流进了殷柔的心里,热热的,让她即便在这恶劣的环境下也不再惧怕。
“禀报公子。”这时有几个壮汉冲冲跑到他们的跟前,躬身作揖道,“在废墟中挖出了几具尸体,按照服饰配件来看,可能是府上的主人……”
“不……”殷柔顾不得手上的疼痛,猛地站起身,一个踉跄没有站稳,端木轩忙扶着她。她再顾不得此刻的头晕目眩,只一路小跑着冲到原花厅所在地,此时已经有好几具尸体被抬到此处,那些服饰仍依稀可辨,她记得怀伯母最喜欢藏青『色』的衣裙,别人总以为她因为年纪渐大,所以衣着朴素,其实是因为怀伯伯喜欢藏青『色』。他们夫『妇』俩,总是出双入对地,服饰、喜好大都非常相近,那些都不是外间传言的那样,只是因为怀伯母那么深深爱着怀伯伯……
“不是这样的……”她嗫嚅道,一步一跌地走近。
眼前那两具衣着藏青『色』衣服的尸体,不是怀伯伯,不是新伯母,“不是他们……”她再缓缓往前迈进,却又再一次差点站不稳,身后一双大手扶着她的腰,轻轻把她搂入怀里。
“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殷柔像捉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返身抱住端木轩,把自己的脸深深埋进他的胸前,“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
“这不是你的错。”端木轩搂紧了怀中的人,心中无限惆怅,先生在他跳下马车之后便不知所踪,而刚才,他在进来之前分明看见门口的角落处有一块熟悉的玉佩。他在殷柔背后悄悄从衣袖里掏出来看了看,眉头又紧皱了几分。
他为何要如此做?
“是我的错,一定是我的错……”说着说着,殷柔在端木轩的怀里昏厥过去了。
“柔儿!柔儿你醒醒?”端木轩摇了摇瘫软无力的殷柔,确定她确实昏过去了以后一把抱起她便往马车走去。
“鹰哥,我们回府。”他小心翼翼地把殷柔放在软垫上,回头嘱咐道,过了一会,他又说,“等一下交代弟兄们把这里清理干净,把怀氏夫『妇』厚葬了,同时,留下个人给怀璇留个口信,就说殷柔在爵府上,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