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南星只得福了福身?,“劳烦各位。”
李婶子?唬了一跳,“是新来的林大人家眷?俺们只听说?这位官老爷是个体恤百姓的,还说?要把平头船改回来。这如今见了林姑娘,更?加相信传言是真。日后出海有望了!”
元诩被陆南星拽着袖子?拉到院角,心道完了完了,听她低声质问,“合着你这是先斩后奏?!”赶忙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掐指一算,你定然得问改回来需要花费多少物料。这我哪里懂,只好先了解。呃这一了解,他们就以?为官府同意改回来……要说?这也?不完全赖我不是?”
要不是因为她人在元家的院子?里,陆南星早给他两下?子?,冷着一张脸道:“我不是说?了么?,有事商量后再落实下?去。下?次你再如今日这般,我才不会给你台阶下?!”
“好好好。”元诩见母亲等人频频往这边看,连忙拱手作?揖,“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
他这副情形被元母看在眼里,有种自?家刺儿头儿子?终于被拔干净的感觉,心中欢喜的面上也?带了出来,又不好意思过去打扰,只得训斥自?家儿子?,“阿菟,你不许欺负林姑娘!”
元诩叉腰翻了翻白眼,直接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还请姑娘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陆南星想着来意,乜了他一眼,笑吟吟地走向元母,指着院外亲兵手上的物件说?道,“元伯母,仓促之间也?无法周全,这一点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元母在两位邻居的艳羡之下?,埋怨地看了站在姑娘身?后的自?家儿子?一眼,笑道:“多谢姑娘惦念,只是粗茶淡饭,还望姑娘莫要介意。”又招呼两位娘子?落座。
“怎么?会,元伯母权当我是自?己人,不用那般客套。”陆南星等着长辈们都坐下?,才入坐。
元诩想坐她对面,却被好事的李婶子?占了他心仪的位置,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陆南星身?侧,听着她向两位婶母问道:“我初来乍到,这一路之间峰岭连绵不断,山地丘陵过半。若不能出海捕鱼,怕是终日劳作?种些粮食也?难维持生计?”
张大娘自?家有两艘平船,赶忙抢着说?道:“姑娘说?的极是。俺们村子?山多田少,每岁皆要挑着扁担翻山越岭,从临近州府购买粮食。时逢老天爷不赏饭苛捐杂税逐年增长,头几年能出海贴补家用,还能勉强过活。如今要不是……”被李婶子?暗中拽了衣角,这才咯噔一下?,将后半段话咽了下?去。
陆南星含笑的目光睃了身?侧的元诩一眼,知晓后世福建变乱之根本,追究根源在百姓迫于生计,才勾引倭寇。若想杜绝,唯有提高民生这一条路。
如今张大娘的试探,也?代?表了月港县的万千百姓。
她主动?往自?己的碗里倒满了酒,言道:“晚辈随哥哥来到此地后,虽见街上店铺大多都关了门,却依旧能窥得往日的繁华。这一路上,也?看到了许多船只被弃用,终将成为一堆朽木。导致百姓们生计败落,实则为朝廷毫无缘由的政令。往来官员,只为中饱私囊。哥哥自?幼读圣贤书,因朝廷不开科举,不重视汉人,这才万不得已走上了捐官的这条路。我们家不为中饱私囊,只为在有限的能力之下?,为父老乡亲多做些实事。盼望着日后当政者能知百姓苦,顾念民生在先。”说?罢,端起碗敬在座之人。
元伯母万分感慨地端起了碗,欲陪饮,却被元诩按住,“娘……”她毫不犹豫地拍落儿子?的手,“姑娘的一番话,难道不值我干了这碗酒么??”
李婶子?也?是个豪迈的人儿,知晓元诩是担心元阿姐身?体,却也?劝道:“咱们月港来了好官,别说?一碗酒,就是此刻让我老婆子?干了这坛子?,也?在所不辞!”
元诩看着墙头上越来越多的人探出脑袋,有的人甚至坐在了墙头上……这和他最初的想法,三个人吃顿饭有些差距。
看着身?侧的女人一碗一碗酒的喝着,他:“……”这酒度数也?不低,她这酒量怕是自?己也?比不过。
陆南星索性起身?,朝着渐渐听到风声跑来‘听壁脚’的村民们,高声喊道:“乡亲们,若有擅长造船者,可在我这里留下?姓名。日后咱们也?要盖一座船厂,改造咱们的船只,不仅是渔船,咱们还要造马船,甚至座船。咱们也?要带着自?己的货物走出去,也?要在各个国家建立咱们的据点!你们说?好不好?”
百姓们被她的一番话听得心潮澎湃,即便?是村子?里耄耋老人也?没见过这样的官家小姐,纷纷举着手大声应和着,“好!好!”
李婶子?抬头看向脸色红扑扑的,目光亮晶晶的陆南星,遏制不住地拉着元母的衣襟,悄声在她耳边说?道:“阿姐,你这儿媳妇可真有能耐。阿菟娶了她,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兴旺世世代?代?子?孙呐。”
元母一路从漠北逃难而来,蜗居在潮水村,也?曾恼恨自?己性子?绵软,没有帮儿子?争取他应得的所有。她死?不足惜,儿子?大好华年,却要被迫充当一名海盗,过着有今没明,颠沛流离的日子?。
如今看到这位林姑娘,她摸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期待地想着,若儿子?能得林姑娘的青眼,她就是死?了,也?能安心的上路。
元诩则不得?不站起身,朝着四面八方的人群拜了拜,“各位婶娘叔伯们,烦劳大家先各自散去回家吃饭,容咱一些辰光照顾贵客。待过两日,我在摆席请大家伙吃些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