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良行站在扑朔的大风中,抬眸望一眼骤然起变的天空,镇静的面孔下隐然压着担忧:“郭公急召,看来事非一般。”
遇雨匆忙而回的凌策,没见到自家将军,只远远瞧见那道飞驰而去的背影,不由呆在门口。
“别愣着了,准备医药。”身后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
这回,他没有再扬声反驳。
战报还未传下,严峻的天气俨然已经在提醒他们,接下来将免不了一场恶战。
以身诱敌
混着雨点的大风撕扯着营帐,伫立在全军中央的大帐,此刻却陷入一种死灰般的沉寂。
“燕军大将安守忠已经出兵破了武功。”
坐在案首的郭子仪,手中握着刚刚抵达河东的战报,以简短一句话宣读出这个惊天的消息。
双面夹击的战线刚刚布好,一锤已被击碎。
守备长安的燕军大将安守忠,竟没有在龟缩或迎战中二选一,而是大胆选择先发制人,一举撕破武功防线。
熟知燕兵敢打能跑的战术风格,曾经交手数次的唐军将领并非全然没有预计到他们的动向。只是谁也没料到,握着不逊于朔方军兵力的大将军王思礼,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遭遇惨败,被逼得步步回防,几乎已退至新都凤翔。
敌手如此雷厉风行,显然也是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现在西面胜负已分,河东一方的朔方军无疑也必须立刻做出战术调整。
一盏油灯安静燃在元帅的桌案上,静默无声的火苗,偶尔被渗进帐中的寒风一扯,将众人的面容照得明暗不定。
“我早就说王思礼是个废物!”
空阔的雨声中,一道带着唾沫星子的怒吼将沉默打破。仆固怀恩头一个开口大骂:“当初太原太守被反贼杀害,他手里捏着几万兵马,居然不敢动作。若换了老夫挂帅,早出兵把安禄山砍死在路上了!”
“现在说这话也迟了。”
坐在他身侧的将领王祚,以沉着的语气打断他激昂的叱骂,转而面向正垂眸不语的郭子仪。
他忧虑的则不止眼前的失利:“安守忠还在继续向凤翔进兵,看来他们不止想保住长安啊。”
若说弃城出兵算是以攻为守,打退驻扎在武功的王思礼部后,还要继续往凤翔推进兵线,意图简直昭然若揭。
现在伪燕政权已群狼无主,那个名义上的小皇帝和背后的汉人根本不足服众,谁先擒下李唐的旧主,谁就有资格争一争这天下的新主人。
留下一座长安空城,则是全然没有将另一锤的朔方军放在眼里。
俨然被那燕将挑衅到鼻子上,仆固怀恩怒不可遏地一拍桌案:“他既敢把兵马带出长安,那咱们就直接杀回去!”
这个激切的提议,片刻却未换来一声响应。
李韶光轻轻扣动指节,沉声提醒:“现在要紧的是解凤翔之围。”
长安是旧都,战略意义非同一般;可凤翔乃此刻天子所在,真让安守忠得手,便是满盘棋散,再无复起的可能。
仆固怀恩砰地往椅背上一仰,气恼不过,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言之有理,索性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