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行看着她,忽然笑了一笑。
车厢静下来,她不再理会他的目光,倚靠在窗边,从风扬起的缝隙中瞧外头的景象。
胡叠独自一人进殿,香气浓重到几近刺鼻。
席上摆了菜肴酒水,诸珂与一名青衣女子坐在一处,她见她来,招手示意:“不必拘礼,阿叠,你先来。”
“这是位高人,最擅相面。”诸珂扬声呼唤,“有仪,为她斟酒。”
胡叠笑容一顿,擡眼看去,果真是赵有仪,一身华服,发髻高挽,行至她身旁,视线与她交错片刻。
胡叠倏然跪下,面朝诸珂:“请陛下容臣此罪。臣早知瞒不过陛下,更知陛下大业绝非坦途,定然不会拱手让于男子,是以令她扮作废帝,以期陛下对她生出几分怜惜——”
诸珂并无怒意,反而发笑:“你懂得朕心中所想,朕也无意寻你这麻烦。有仪的确胜过赵氏那些酒囊饭袋不止半分。你且好生坐下。”
杯中酒液清亮,映着室内珠光,那女子端详着她,伸出手在她面上轻轻一触。
她听得一丝叹息。
“是思齐。”
话音刚落,剧痛从四肢百骸蔓延至心脏,她半身倒下,碰翻了玉杯,滴落的酒水浸湿了她的衣裳,可她无知无觉。眼前场景如旧,口中却自行发出声音:“放过我!我知错了!”
诸珂问:“果真狡诈。如何才能将它从中驱出?”
“已溶于骨血,只怕不成了。”
诸珂道:“那也是……命数。”
青衣女子起身,缓缓到她跟前,伸出手扼住胡叠的脖颈,她听见自己在哀嚎。
那剧痛几乎是像打碎她骨头一般在体内胡乱游走,却在哀嚎声戛然而止时猛地褪去,她一掌向前击去,咳嗽几声,不解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为何?”
“对不住了。”
劲风袭来,胡叠急忙应对,此人虽无杀意,招式却狠辣,功力也不与年轻的容貌相称,她几乎拼尽全力才能保全自己。
李延行忽然闯进殿中,挡在她身前,那女子收势不及,将他打出几丈远。他吐出一口血,而後跪伏在地:“陛下给臣的应允尚未兑现!关仙师!”
胡叠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掌中血线赫然入目,她终于意识到那人蛇骗了她——
她问道:“陛下要杀我?”
诸珂答道:“并非要杀你。”
胡叠才松一口气,又听她道:“只是要你身上一样东西。”
她又问:“什麽?”
“你的心。”
她只觉得匪夷所思,李延行仍伏在地上,大殿中一片死寂。
忽然,他低声道:“跑。”
久违的默契在这时发挥了作用。
她接住李延行掷出的佩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门去——
身後传来诸珂的声音:“传朕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