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时候,我确实还很有耐心,基本会利用这些时间去尝试着套取更多的信息——直到临近轮回结束,薛石意来接我;又或者那场轮回里被我问话的人嘴巴恰好比较大,把我问话的信息流传出去了,导致我突如其来地死去。
但时间久了,我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信息:那就是,目前为止,恐怕我得到的证据,就是所有的有效信息了。
也就是说,无论我在图书馆和这群同学们产生多少对话,都是无效的。
然而同学们不知道这件事,仍然在子轮回中不断地冲上来,摩肩接踵地想要和我对话。
“小林~你今天为什么要把虞锐叫进隔音室呀,是有什么一定要和他单独说的事情吗~”
“你别在这里瞎说,进隔音室的不是好几个人嘛,别给我们金石造谣哈。”
“金石——我是你研究部的成员,可以告诉我你今天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行为吗!我看了他们整理出来的你的思维逻辑图,但仍然没有明白你的这个行为呢!”
我揉着太阳穴,对,每一天,试验失败之后,走出来,面对的第一轮问题,往往都是这些。
我一开始觉得新鲜有趣,想要套出林金石研究部更多的信息,想着没准能有什么帮助——但这样的兴趣,很快就在不断重复的日常之中消散了。
不同的人不断地出现,在每个轮回里走过来,用看不清的五官,张开嘴,对着我。
“小林,你为什么要把XXX叫进隔音室?”
“金石,你这个行为的逻辑是什么?”
“小林~”
“金石——”
“林金石同学!”
不断重复,不断重复,就好像根本不会有结尾一样。
大约一年多之后,我发现,自己在隔音室里问完话,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瞬间死亡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股压抑的窒息感。
特别是推门再次看到那些人围上来问话的时候。
我能感觉到,这些情绪不断地积压着,把我人生的全部色彩都驱逐出去。
在灰白的日子里,我的使命只剩下了起床,重复一切,来到图书馆,在隔音室里问出问题,没能等来想要的瞬间死亡,只等来了打开大门之后,蜂拥而至朝我提问的人群。
我的大脑里已经容纳不下更多的东西了,我只想抓紧时间,赶紧结束一切。
于是一轮又一轮,我能察觉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劲,但也没有时间停下来管理自己。
于是,一切终于来到了那个临界点。
*
在时间快要到一年半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进入了行尸走肉的麻木状态。
于是,在又一次失败,而后打开隔音室大门,人群如约而至的时候,我突然受不了了。
没什么特别的,我只是不想再一次听到那些让我耳朵起茧的问题了。
一个闪身,我夺走了身旁一个同学的小刀,下个瞬间,朝自己的脖子扎去。
剧烈的疼痛,涌出的鲜血,睁大眼睛的人群……
——还有,总算可以笑出来的我。
我坐在下个轮回的床上,脸上总算出现了笑容。
对!就是这么轻松啊!我一下子就来到了第二天,再也不需要在剩下的时间里伪装自己了!
我到底为什么要那么憋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明明死了就好了呀!
“……你。”薛石意皱着眉头看向我。
“答应我,别管这个了,我都快疯了。”我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我没把死亡当工具,只是这样,我更舒服而已。”
薛石意沉默了几秒,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没关系,我会看着你的。”他轻轻地说。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的大脑里也容不下这些内容了——我所想的,只有赶紧开启这一天,赶紧继续我的试验,赶紧找到那个该死的域主。
如此一来,试验的时间变得少而轻松,一旦试验失败,我就立刻自杀,重启这场子轮回。
——而与我想象的完全不同,加速的流程,也只是加速了我的绝望而已。
*
在我的努力下,我已经排查了至少百分之九十五左右的同学——也就是说,大部分的人,我都检验过了。
难道我运气真的有这么差?在这种抽奖比赛里,也要一直抽到最后一个人为止吗?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很难不怀疑起另外一些比较差的情况:比如域主可能已经觉察到了子轮回;可能域主根本不像我推测出的那么莽撞,会观察情况决定杀不杀我;又可能我一开始就错了,域主根本不在图书馆里,之前几次只是有偶然进入的「破时」成员在;又或者……
每一种可能性,都意味着我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很有可能又打了水漂。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