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我,这回我受着。我低头喝果汁,心头泛痒,好像就希望有人来骂我。
“不至于。”我小声说,心里没底气。
“怎么不至于啊?忘记表姐的事了?那年去大舅家,她们不就打起来了?”
妹妹没好气。她再次把我手里的玻璃杯拿走了,不许我再倒果汁。
我没再去抢回来,而是低着头呆。我想起她在说啥。
那是我们还上小学的时候,过年去拜访大舅一家。大舅有个女儿,性格和妈妈如出一辙,只不过妈妈会讲道理,这表姐更乖张。
大舅家的燃气,每天都是有限的,他却非常热情,想留我们一家四口住下。
爸爸不愿麻烦他们,说住外面酒店挺好。
结果,表姐也不忘上来插嘴,说别让这么多人住,燃气用完了,没热水了咋办?
她这话让大舅十分尴尬。
妈妈本来就没想留,一听表姐这话,当场恼了,教训她起来。
表姐也不是省油的灯。
两人嘴一个赛一个硬,最后甚至上了手,互相拽头不撒手。
场面很混乱,直到大舅妈把她俩分开。
妹妹那个时候小,有些害怕,可我晓得不是啥大事。
大舅比我妈大了近二十岁,女儿生得又早。
妈妈从小带着我表姐长大,俩人本就是打闹的关系。
表姐在这姑姑面前向来放肆,再加上个性,至今还能和我妈干仗。
可是妹妹耿耿于怀,说,“我永远不要做那种会打架的女人!”
“说我坏话呐?”
林莉从厨房里走出来,带着手套,端着炖好的汤。“我还在家呢,你们能不能背着我说啊?”
“谁说你坏话了?这不是关心你嘛。”爸爸说。
“用不着。我一没打架,二也不是那种会打架的女人。”妈妈看了妹妹一眼,不怀好意。
“那你是咋啦?”妹妹吐舌头。
妈妈没回答。
我在等,等着这个女人会不会说出真相。当然,我清楚她不会。
我才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事,能给人带来另类的快感,那就是作为偷偷知晓真相的人,等着对面的人会撒出怎样的慌。
“我跟耀耀那儿的教练有些争执。”
她低头盛汤,顺便腾出手,捋了捋耳边的短。
“争执?”
爸爸整个人都坐直了,“你跟他们能有啥争执?”他看妈妈的嘴角,好像还有话没出口,可能是:啥争执能让你挂彩?
“嗨,就是我跃跃欲试了呗。当时看那些学生打靶、踢腿,感觉心情很激动啊,像是回到了我上学练拳的时候。”
“咋的,你还上去参战了?”爸爸问。
“没有!就是去举个靶子。教练跟我争了一会儿,怕我受伤,我说你小瞧谁呢!我看见他们踢高抬腿,练小孩子的防守,我就觉着我也行。结果……”
“结果脸挨到了?”妹妹翻白眼。
“你没跟我说啊?”我顺着她的话问。
“耀耀你不在,你当时不是和小黄出去了么?”她给我一个严厉的眼神,让我自己体会。“我是在道馆等了一会儿,闲着无聊去做的。”
我很平静,低下头,不再看她。
我在说谎,假装不晓得,她当真不晓得,顺着我的慌,继续说谎,以为谁也不晓得。
这蛛丝结得网意外地还算严密,奈何我不是虫子,却故意落到上面。妈妈也不是蜘蛛,却仓促地捡起几根棍子,假装长了八条腿。
“你可悠着点儿吧,不是小年轻了。”
爸爸很无语,倒了点果汁儿喝,“怎么说你好……”
“诶呀别说了别说了,很丢人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