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苦笑,眼角挤出一点皱纹。
她做出空手扇风的动作,给自己降温。
“我年轻的时候绝不会这么菜!”她找补,“搞得我一下午都很沮丧,可人又不能不服老。”
她说罢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杯里是果汁儿,她可能都没看。
可能是为了缓解羞耻,她抓起东西就喝。为啥羞耻呢?无论是承认自己菜也好,还是自己真正是在撒谎也好,怎么都说得过去。
突然,妈妈眼睛亮了,指了指杯子,竖起大拇指。
“味道不错吧?新鲜的!”爸爸很乐呵,看向妹妹,“刘老师人是真好,自家的小生意,一分钱不要咱的。”
妹妹却嘟囔着,少喝点儿少喝点儿。
“瑶瑶,不记得你有这么小气啊?”妈妈把果汁儿咽下去,“你这么爱喝,咱明儿去市买呗。”
“不要,我就要喝刘老师给的。”
妹妹挠了挠胸口,看着桌上的大纸盒,里头还有一大半。“这么点儿,要撑一个礼拜呢,下个礼拜上课我才能再喝到。”
“哎哟你这穷孩子!这样,下周爸爸歇着,我陪你过去跳舞,当面找人老师订购,照顾一下她小本生意,让她每个礼拜给咱寄!”
妈妈双手叉腰,“这下你满意了吧?”妹妹握拳举手,“满意!”
你确定吗?
你确定下周不再去跆拳道馆了?
我默默地看着妈妈,这短女人突然有底气起来。
你确定你可以不需要他们的水了吗?
不晓得为啥,我也一样。
我挠了挠胸口,那旋转的洞穴已经不痒了。
一家四口的气氛在变化,从压抑慢慢走向开朗。
妈妈难得笑起来,尽管笑得还很疲惫。
爸爸没有再问妈妈的事,一直在夸舞蹈老师很大方。
妹妹不再像个小魔王一样对我了,除非我打果汁的注意。
晚餐结束,谁也没喝汤。
换平时没人喝汤,妈妈是要不开心的。可她也没啥意见,把汤碗存进冰箱,说大不了明天再喝。
直到晚上熄灯,母子俩在家都没有再提下午的事,父女二人也不再问妈妈的情况。
他们夫妻之间有没有谈心,我不晓得,可第二天从爸爸的反应看,也不像明白了啥。
这是回归正常的迹象吗?我们真能回归正常吗?我入睡前问自己。可梦里没有答案。
又过去几天,妈妈比往常要更安静一些,好像一块电池耗尽了能量。
家人都能看出来,毕竟她几天都没外出。
不过妈妈的说辞是等脸消肿了再出门。
除此之外,一切照旧。
妈妈改在家里谈生意。
上午,她踩着大拖鞋,在客厅里踱步,朝电话另一头大呼小叫。
她有几个产品现在做得不太好,所以比较暴躁。
爸爸在一旁算账,顺带不忘安抚她。
下午,妹妹放学回家,然后是我放学回家。妈妈在厨房做饭。
她脸肿也消得差不多了,连嘴角的裂痕都愈合了。
可她依旧缩在家里。
妹妹可能有好奇,爸爸可能有疑问,可是一想到每天晚上要坐在餐桌前吃饭,大家心中的空洞好像都被快乐抚平,将烦恼忘得干净。
晚饭无论是啥,我们都会喝父女俩带回来的果汁。可是,果汁毕竟有限,所以我们约法三章,每个人每天只许倒一杯。
妹妹可以多倒半杯,毕竟是最受宠的,我们都没有意见。
现在每天回家成了我最期待的事情。兄妹俩现在放学都准点回家。我们都说饿,都急着上桌吃饭。爸爸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