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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戎那边,就算谢十一的易容之术再好,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在苏戮走前将朝中棘手的问题都基本处理了干净,该震慑的也震慑了七七八八,这一个多月来倒没出什麽大乱子。
日常公务由谢七坐镇,大一些的便由雪鹰送信过来,苏戮昏迷时,这些信件是由谢郁棠代为处理的,如今他这个正儿八经的北戎王醒了,谢郁棠乐得轻松,不仅北戎那边的事全推给他,甚至连一些大兖的折子也恨不得一并让他批了。
苏戮看着面前堆了几摞的折子,再看看一旁抖着腿悠闲喝茶的谢郁棠,默了默:“……主人,您就不怕我夺权?”
谢郁棠咬了口他亲手做的杏仁酥,眼皮都没擡一下:“你想吗?”
“……”
苏戮看着面前大兖某大臣的奏折,一言难尽。
若是夺了权後每天就看这些破玩意儿,怕是没几个人想坐那个位子。
——实在是太无聊了。
不是每个官员都有上早朝面圣的资格,如今新帝即位,地方官为了刷存在感什麽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往上递。
今日有雨,写封奏折——“天降甘霖,百姓欢欣”。
今天无雨,也写封奏折——“臣已率衆祈雨,尚未见效。”
某村两户人家因为一只鸡打架,写封奏折——“臣已调节。”
某县令亲自种了棵树,也写封奏折——“臣以身表率。”
甚至连後院飞来一只白鹤也要写奏折拍马屁——“白鹤盘旋三日不去,此乃祥瑞!”
苏戮头疼地搁下笔,晃了晃缠着纱布的手腕,企图装可怜:“您给我打的烙印还没好呢,疼。”
那日谢郁棠刺青後用特制药酒给他擦了伤口,又敷了药膏,用纱布缠着,既可固色又防止感染。
谢郁棠拍了拍手上沾的杏仁酥碎,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昨日刘御医看过,已经长好了,你还拿纱布裹着也不怕捂出痱子。”
“……”
如今虽已入春,气温渐暖,但也绝对没到能捂出痱子的程度,谢郁棠这麽说就是纯属挖苦了。
苏戮将腕上裹的纱布几下扯掉,耸拉着眼:“主人,我明日便要啓程回北戎了,您也不心疼心疼我。”
谢郁棠八风不动:“就是因为你明日啓程,才要多看些折子,不然你要我一个人面对这些啰里八嗦又无趣的老头儿吗?”
“……”
苏戮默了默,认命地继续看奏折。
谢郁棠到底还算有几分人性,用罢茶点又小憩了片刻後,终于大发慈悲“帮着”批了几道奏折,赶在暮色四合时处理完了一日的公务。
怀瑾备了花瓣浴,谢郁棠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回来时苏戮已经沐浴完,正半倚着小塌看书。
他只着一袭月白里衣,绸缎般的墨发垂下,仿佛画本中细细勾勒的公子,周身清淡得如雪如玉,可眼角眉梢又挂着勾人的风情,两种矛盾冲撞,彻底勾出人心中的贪念,叫人只是看上一眼就想狠狠占有,将洁白弄脏,拉圣人入凡尘。
自他苏醒以来两人每夜都宿在一起,宫里的人都早已习以为常,可说出来怕是没人信,他们至今不曾做到最後一步。
谢郁棠倒是有心,但苏戮体内馀毒刚清,还在喝药调理身体,她不想显得太过心急,只好在床上各种变着法子折磨他,每每将人弄到眼尾泛红,睫毛上挂上细碎水珠才勉强罢手。
可明日他就要走了,北戎离大兖都城相去甚远,就算快马加鞭也要一个多月才到,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麽时候。
谢郁棠摩挲着指间扳指:“我已命人准备提亲事宜,在北戎好好等着我。”
说完就要将那枚扳指故技重施塞进那人嘴里,苏戮向後躲了一下,握住她的手腕:“阿眠不想玩点刺激的吗?”
谢郁棠挑眉,看他自小榻边的矮几上勾过一只木盒,说是木盒,尺寸却要大上许多,谢郁棠狐疑接过,入手竟比预想中还沉,她一个没拿稳,盒子一晃,发出某种清脆的碰撞声,音色的质感倒是不难猜。
谢郁棠若有所觉擡眸,接着便是呼吸一顿。
他不知何时将一条白绫覆在自己双目之上,白绫宽大,盖住大半截高挺的鼻梁,将人的视觉中心带到一双薄唇之上。
苏戮察觉到谢郁棠的视线,勾了下唇,带着她的手移到木盒上,因着视线受阻的缘故,拇指在木盒边缘摸了摸才找到锁扣,将她的手按上去。
里面的东西并未出乎谢郁棠的意料,但分量之重还是让她挑了下眉。
谢郁棠提起其中一条镣铐观察片刻,心中大抵对这玩意儿的来历有了些猜测。
“你倒是花样多。”
苏戮懒洋洋倚在榻上,伸出双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一双洁白的并在一起的腕子:“之前看主人盯着那舞姬的脚踝看,便觉得您应当喜欢。”
谢郁棠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个“舞姬”是谁,当初在金帐穹宫,那个赤足跳舞的男舞姬,脚踝上扣着一条银链。
她不过就看了一眼,怎麽就“盯着看”了。
“你倒是细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