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宁心湖畔的寒意却被一股无形的暖流悄然驱散。
冻结了整个凛冬的湖岸泥土,竟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松软,沁出湿润的水汽。
原宫中哑婢,如今的忆所共感文传承体阿阮,正率领着数十名使徒,在湖边静坐。
他们不言不语,不饮不食,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了一体,化作了沉默的石雕。
这是第七日的清晨,天际刚泛起一抹鱼肚白。
“咕嘟……咕嘟……”
死寂的湖面,毫无征兆地开始冒泡!
那气泡细密而富有规律,并非杂乱无章地涌动,而像被无形之手拨动的棋子,迅在广阔的湖面上列开阵势。
一、二、三……不多不少,恰好十七个点位,其方位布局,竟与遍布王朝各地的十七座民策台分毫不差!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生了。
每一个气泡点位之上,都升起一缕氤氲的水汽,它们在微冷的晨风中凝而不散,最终化作一朵朵约莫三寸高的、形如灯焰的白色气团。
远远望去,仿佛有十七盏无形的灯盏,在湖面上为亡魂引路。
一名年老的使徒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颤抖着从怀中取出纸笔,试图将这神迹记录下来。
然而,他蘸饱了墨的笔尖刚刚触及纸面——“咔”的一声脆响,上好的狼毫笔尖竟应声而断!
他骇然换了一支笔,结果亦然。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排斥着任何形式的记录。
“她不让写。”
一直闭目静坐的阿阮,终于睁开了双眼。
她缓缓起身,赤足踏上湿润的泥土,一步步走向湖边。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探入冰凉的湖水之中,感受着那股源自湖心深处的、有节奏的脉动。
“她不让写,”阿阮的嗓音空灵而幽远,像风拂过空谷,“是要我们,用脚去走。”
话音落下的那个夜晚,使徒中一名最年幼、不过七岁的孩童,在睡梦中猛然坐起。
他双目紧闭,却像是被神明附体,跌跌撞撞地跑到空地上,用手指在泥泞的地面上疯狂画动起来。
众人举着火把围拢过来,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泥地上,一幅完整得令人指的《地脉行图》赫然呈现!
山川、河流、古道、驿站……每一条线路都精准无比,甚至连那条因百年前地动而断裂、早已被世人遗忘的东西古道,都被他一笔不少地重新连接了起来!
就在众人惊愕之际,一阵夜风吹过。
图上,那一道道由指痕构成的线路,竟齐齐泛起一层微不可察的红光,泥土的温度骤然升高,摸上去微微烫,仿佛有什么炙热的活物,正在地脉深处急爬行!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东沟台,那巨大的青铜盘出了第七日以来最剧烈的一次震动,声如龙吟!
村民们被这异象彻底惊醒,在老村正的带领下,他们不再等待,而是扛起锄头,沿着铜盘的基座向下挖掘。
三尺深处,锄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事。
众人合力挖出,竟是一个沉重的陶瓮。
瓮口封泥早已干裂,轻轻一拍便化作飞灰。
瓮中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七枚用木炭雕塑而成的小人,静静躺在干燥的谷糠之中。
这七枚炭人,形态各异,分别做着持针缝补、拱手捧书、躬身扶犁、手执量尺等姿势,无一例外,皆身着最朴素的粗麻短衣。
老村正心怀敬畏,当即将七枚炭人请出,焚香供奉于民策台下。
次日清晨,有早起的村民骇然现,那七枚炭人竟自行移动了位置!
它们不再是散乱一排,而是围成了一个紧密的圆圈,面孔齐刷刷地朝向北方——苏烬宁身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