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砚书平静地吐出这个名字时,架阁库里的灰尘都凝滞了。
苏小荷“呜”地一声捂住嘴,娇小的身躯剧烈颤抖,她下意识地想拽住什麽。
苏小荷攥攥谢晦明的衣角,不小心触到他,他指尖冰凉。
谢晦明的手垂在身侧,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隐现。
江辞和谢大人一直沉默。
他们自始至终都知道。
她擡起头,看到陆大哥的脸色也十分难看,下颚线绷得死紧,那双总是淡然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只有一种沉重。
只是片刻功夫,沈砚书便大大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捶捶肩背,一副愁眉苦脸,
“大爷的,本捕快想过对方权倾朝野,没想到直接一手遮天。”
他拖着长长的调子,那尾音颤悠悠地飘在夜风里,带着三分自嘲,七分无奈。
苏小荷凑出来,颤颤巍巍问,“沈大哥你是怎麽知道的?”
沈砚书甩过去个得意的目光,双手叉腰,“你以为我最近盯着魏良白盯了?!”
“魏府早就被我翻了个底朝天,证据我早就收拢好了。”
沈砚书直直身体,看向谢晦明,“谢大人,那魏良的案子怎麽办?”
他对谢晦明再没什麽敌意。
因为他站阁老都队,与曹无妄针锋相对。
谢晦明负手而立,望着池中破碎的月影,声音低沉,“上面的意思,魏良认下所有罪行,此案便可了结。”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沈砚书,“这也算是……给你,给所有追查此案的人一个交代。”
夜风拂过,带着深秋的凉意。
“上面的意思很明确,到此为止,不要再查下去了。”
谢晦明的语气重了几分,不容置疑的警告已经传达到了。
“果然如此。”沈砚书并不惊讶。
苏小荷怯生生地问,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那我们还查不查?”
“查,当然要继续查,要不然我费了那麽大功夫搜集的证据真成一堆白纸了。”沈砚书斩钉截铁道。
他转头看向谢晦明,“只要咱们谢大人顶得住上头的压力。”
“还有……有些人别再临阵脱逃了。”
沈砚书话里带鈎子,似笑非笑看向陆昭。
月光落在陆昭清冷的眉眼间,照不进那双沉静的眼底。
*
“查,他们当然会接着查。”
就在三个时辰前,南风馆最隐秘的“听雪阁”内,八宝琉璃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昭儿。”一道尖利如瓷片刮擦的声音突然响起。
曹无妄斜倚在紫檀木嵌螺钿的贵妃榻上,身着暗青色缂丝蟒纹常服,枯瘦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一串血珀佛珠。
他面白无须,眼角堆着细密的笑纹,鎏金熏笼吐出龙涎香,乍看竟真有几分菩萨低眉的慈和。
陆昭垂手立在丹墀下,玄色飞鱼服衬得他身形如孤松挺秀。
闻言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干爹请吩咐。”
“听说……”曹无妄端起和田玉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今夜魏府门口,很是热闹?”
琉璃灯影在他银质护甲上流转,映出陆昭没有表情的脸,“魏良是个明白人,他定会献祭自己,保全全家性命。”
曹无妄擡眼,那双总是半阖的眸子里懒懒精光,“算他识趣,也不枉我选他养在钦天监。”
极阴八字之人并非仓促寻得,曹无妄为了这次能够顺利练出丹药,花了几年时间寻找极阴八字之人,养在自己身边。
盐商祁文山是一个,徐编修的女儿是一个,魏良也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