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给了他们想要的权力丶钱财,也是他们回报咱家的时候了。”
曹无妄突然轻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雅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茶盏与杯盖相碰,发出清脆一响。
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倌儿双手接过茶盏,只是面色倏然白的骇人。
佛珠在腕间转得哗啦作响,曹无妄慢悠悠地开口,“既然魏良认了罪,这案子,就该结了。”
话音刚落,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与方才曹无妄的尖利形成微妙对应。
“我了解沈砚书,他是追查祁文山和徐编修女儿案件的捕快。”
柳钉儿本来慵懒地歪在刑部侍郎王朗怀里,此刻直起身,与朝堂上正襟危坐的男子没什麽不同,
“就算把魏良推出去顶罪,他也绝不会停下查案。他这个人,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轻嗤一声,带着几分洞悉的嘲弄,“魏良的死能堵住悠悠衆口,钉儿担心,堵不住沈砚书那根死心眼的筋。”
自从那夜在衙门前看清谢晦明对苏小荷的维护,柳钉儿便彻底死了心。
柳钉儿对谢晦明从没有什麽男女之情,所以,在看到自己没什麽希望时,果断放弃了谢晦明,为自己另寻别的出路。
本来,她找借住谢晦明与魏良的关系攀附魏良,却看见了魏良倒台,她在魏良府门口,阴差阳错遇见了急于在曹公公面前表现的刑部侍郎王朗,他便成了最直接的选择。
王朗搂着怀中温香软玉,得意地瞥了一眼对面垂首不语的陆昭,仿佛在炫耀自己撬了应天府的墙角。
他接口道,“钉儿姑娘所言极是。应天府都是些道貌岸然的榆木疙瘩,府尹谢晦明就是,冥顽不灵。要不是钉儿姑娘思路敏捷,想到三司会审这个点子,魏良就让他给审了。”
“现在,八成还坐在大堂上,等着我等回应天府,和他三司会审呢!”
说罢,一阵哄堂大笑。
曹无妄半阖着眼,手中血珀佛珠拈动不停,看不出喜怒。
柳钉儿目光直直望向曹无妄,着急邀功,“曹公,堵不如疏。既然沈砚书非要查,何不……给他些‘线索’,让他往咱们想让他去的地方查?”
见曹无妄无动于衷,柳钉儿继续进言,她唇边勾起一抹与娇柔面容极不相称的阴冷笑意,
“内相,魏监正虽然已经无用,但他在此事上,倒也并非全无建树。他查证出,‘七情’之中,‘欲’之祭品的最佳人选……”
她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到陆昭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紧,才缓缓吐出那个名字,
“正是沈砚书。”
雅间内霎时静得可怕,连琉璃灯烛芯爆开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王朗和李崇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而陆昭,依旧垂首而立,唯有颈侧微微鼓动的青筋,泄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大理寺少卿李崇即刻站起身,“内相,李某听闻陆百户与沈捕快在应天府并称‘双刃’,内相将这事交给陆百户办,只恐陆百户力有不逮吧?”
他朝曹无妄躬身,“不如内相让李某去做,保证给内相办得干干净净。”
曹无妄如今痴迷长生不老之术,如果谁能为他办好此事,绝对会成为心腹之人。
柳钉儿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陆昭一眼,“李少卿此言差矣。正因是‘双刃’,才知根知底。陆百户的能耐,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王朗顿时心领神会,按他俩“双刃”的交情,办不成此事,陆昭也会变成弃子。
与李崇相比,除掉曹公公器重的干儿子陆昭,才是当务之急。
王朗立刻接话,意有所指,“北镇抚司的于千户即将致仕,陆百户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一时间,雅间内暗流汹涌,李崇争得面红耳赤。
直到曹无妄手中的血珀佛珠突然一顿。
衆人顿时噤声。
他缓缓掀开眼皮,目光阴暗暗地扫过衆人,最後落在始终垂首的陆昭身上,
“昭儿,过来。”
陆昭立即趋走几步,单膝跪地曹无妄面前,“孩儿在。”
曹无妄用珠子轻轻擡起他的下巴,声音柔得像毒蛇吐信,
“干爹就喜欢看你们年轻人……互相成全。”
“去吧,把‘欲’的药引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