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诡·血色花烛
祭坛之期已至。
当沈砚书踏上通往祭坛的汉白玉阶时,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踏错了地方。
这哪里还是前几次见过的布满铜镜与符文的阴森祭坛?
眼前分明是一座张灯结彩丶极尽奢华的喜堂。
触目所及,皆是大红。
穹顶垂下无数红色绸缎,蜿蜒如血河,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猩红毡毯,绣着繁复的百子千孙图,只是那些孩童的笑脸在晃动的烛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甜香,是檀香丶麝香与某种不知名花香混合的味道,甜腻得让沈砚书有些头晕。
只是迎面的鎏金烛台上,碗口粗的龙凤蜡烛在熊熊燃烧,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亮如白昼,却不是红色,而是白色,投下摇曳晃动的影子,令人不安。
当沈砚书走到祭坛前,玄通捧着一套叠放整齐的衣物缓步上前。
那是一套极其华丽繁复的凤冠霞帔,纯金打造的凤冠上缀满珍珠翡翠,大红织锦的嫁衣用金线绣着展翅凤凰,在烛火下流转着令人目眩的光泽。
沈砚书目光落在霞帔上,瞳孔微缩,“我为什麽要穿这个?”
他擡手指向祭坛中央悬挂的新郎喜服,“按礼制,我该穿那件。”
玄通枯瘦的手指轻抚过嫁衣上的刺绣,浑浊眼底泛起诡异笑意,“沈捕快可知‘七情之爱’的真意?”
他忽然扯开嫁衣内衬,露出暗藏的符咒,“女子嫁衣聚阴,男子着之更添怨怼。你要做的不是新郎。”
老道猛地将嫁衣抖开,金线在烛火下竟渗出血色,
“是那个在合卺夜被夫君亲手刺穿心脏的新娘。”
换上那套凤冠霞帔,纯金的凤冠缀满珍珠宝石,压得他脖颈生疼,大红的嫁衣上用金线银线绣着翺翔的凤凰与盛放的牡丹,广袖及地,裙摆迤逦。
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召唤牵引着,一步步走向喜堂的中央。
每走一步,身上环佩便叮当作响,在这死寂的丶唯有烛火噼啪声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停在了中央那块巨大的鸳鸯戏水红毡上。
这次场景何其熟悉。
沈砚书心头一震,这不就是在祁文山书房,曾在铜镜里看到的场景?
尤其,当他看见了陆昭。
更加确定了。
陆昭就站在他对面,不过十步之遥。他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玄色飞鱼服,然而,他手中却握着一柄形制古拙的青铜短剑。
剑身泛着幽冷的青光,与他苍白的指节形成鲜明对比。
沈砚书看着那柄指向自己的利剑,又低头瞥了一眼身上刺目的嫁衣,忽然扯出一个极淡的笑,珠帘在他额前轻轻晃动,
“所以,今夜取我性命的新郎,是你了?”
陆昭持剑的手稳如磐石,唯有压低的声音泄露出一丝紧绷,“我不会让你死。”
“让不让他死,恐怕由不得陆百户做主。”
王朗阴冷的声音自祭坛边缘传来,他负手而立,官袍在烛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道长,吉时已到了吧?内相等着今晚的结果呢!”
“取了最後这个七情之‘爱’的药引,就可以炼好丹了,咱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吉时已到——”
一个幽冷丶缥缈,仿佛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声音骤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喜堂。
“拿来红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