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真要陪这祭品一同赴死?”
王朗的声音拔高,带着煽风点火的恶意,“陆昭,当真要为了这点私情,违逆内相,自毁前程?内相可是说过,只要你助他收集七情,便仍是他最中意的干儿子。”
陆昭持剑的手背,青筋如虬龙般骤然凸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躲开。”陆昭低声喝道。
可那冰冷的剑锋并不受控。
又向前递进了毫厘,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沈砚书白皙的颈项滑落,滴在胸前那金线绣成的凤凰眼眸上,晕开一小片暗沉。
陆昭俯身,双唇几乎贴上陆昭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嘶声道,
“刺偏半寸,避开心脉,我救你。”
“不必了。”
沈砚书忽然笑了。
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沈砚书,你为什麽这麽执拗,这麽傻?!你已经成为内阁的弃子,为什麽还要搭上性命?”
“因为有些事总要有人做。”
在那一片大红与烛火的映照下,在他胸悬利刃的绝境中,沈砚书嘴角轻轻向上勾起,漾开一个与这恐怖场景格格不入的笑容。
那笑容,带着几分慵懒和嘲弄,与他之前在铜镜幻影中看到的“自己”的诡笑,缓缓重叠。
他非但没有後退,反而迎着那夺命的剑尖,向前踏出了半步。
“嗤——”
锋利的剑刃瞬间没入了他胸前,鲜血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嫁衣的衣襟。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染血的右手倏地擡起,不是去格挡,也不是去推开,而是握住了那青铜短剑的剑刃。
温热的鲜血立刻从他指缝间溢出,顺着冰冷的剑身流淌。
他擡起头,目光穿透额前垂落的珠帘,直直望进陆昭那双剧烈动荡的眸子里,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沈砚书握着剑刃的手又猛地向自己这边一带,陆昭猝不及防,被他带得向前一个趔趄。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陆昭,能死在你手里,我死而无憾。”
他握着剑刃的手收紧,任由鲜血流淌得更急,“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
玄通耳畔响起沈砚书那日的话,“只有我死了,陆昭才能对曹无妄心生怨恨,他才会打心底里想置他于死地。”
当时玄通笑问,“陆昭现在可是百户,作为内相的干儿子,千户和指挥使不在话下。你确定他会为了你跟内相作对?”
……
沈砚书又往前迈了一步。
滚烫的鲜血,如同压抑了许久的火山熔岩,从创口喷涌而出,瞬间将沈砚书胸前那只金线凤凰彻底染成了暗红色,也将陆昭持剑的右手,连同那玄色的衣袖,浸染得一片狼藉。
沈砚书身体剧烈地一震,那双总是含着三分慵懒七分锐利的桃花眼,骤然放大,里面映满了陆昭瞬间惨白如纸的脸。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麽,却只有更多的血沫从唇角涌出。
祭坛之上,红绸依旧刺目,喜烛依旧燃烧。
最後的意识里,沈砚书只听到玄通冰冷的声音,
“可以取眼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