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些族老叔伯不同意,父親是一族之長,不能犯眾怒,便只能每次等人都走完了再悄悄帶我從小門進去,單獨帶我上香祝禱。父親說,醫術造福芸芸眾生,不能被規矩和男女之別所困,若有人誠心求學,吾輩考察其品德授以其術,便可造福更多被病魔困頓的人。父親的話,我一直都覺得很對,王大夫是個很負責的醫者,所以你不用說對不起,我父親也不會怪你。」
這些話憋在她心裡很久了。
正因為父親一生立志在魏家醫術上有所大成,更是一心想革除家族弊病,讓魏家醫術金針之法能被更多的人學去,或是偏如西北,或是遠如重洋,只有讓這世間有更多醫術精湛的醫者,才能保證這世間沒有那麼多病痛折磨。
醫術精湛的醫者可以不分男女,可以是宮中的太醫,同樣也可以是走街串巷奔走于田坎鄉間的鈴醫。
魏家醫術執一家之長,願惠及萬民。
這是父親刻在書房案几上的小字,小時候或許還不太懂只知道攀在父親膝頭用手指一點點去臨摹,後來懂了,卻早已物是人非。
正因知道父親的為人和志向,所以安秋鶩從來都不信明黃的聖旨下,輕飄飄的一句『不尊君父,有謀逆之心』便誅殺魏家滿門。
回憶之色湧上心頭,她不免露出幾分哀戚,穆晉安攬著她無聲安慰。
他雖失去父親,但母親尚在,穆家一族尚在,哪怕常年不得回京,母親和舅舅時常也會往西北寄來東西。
他比安秋鶩幸運的多。
他把她緊緊地嵌在懷裡,「別急,等西北事畢,我們便回京都找那些人討回公道。」
安秋鶩點了點頭,她指尖點著兩本翻到一半的書籍,心中漸漸有了個想法。
——
這次是急行軍,兵分兩路,一路誘敵深入,一路伏擊。
為了讓韃靼人堅信昭毅將軍確實出了事,安虎領了誘敵的任務。
帳下的親隨都勸他不要去,西北軍里隨便挑個將領都能勝任此事,無須他老親自上陣。
都被安虎一一駁了回去。
西北軍與韃靼交戰數年,互相都有了解,稍不注意便會露出破綻。
聽說齋索陀病重,但對哪個兒子繼位一直都沒有下決斷,如今齋頓的幾位兄長為了這份天大的軍功,不惜領兵來犯,安虎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機會的。
要做就要做的萬無一失。
年輕時候的鎧甲又被他拿了出來,揮退左右親自穿戴,多年沒有碰一上手卻如日常所用之物般熟悉。
他揮著手裡像是長高了些的長矛,兵器在手裡翻騰,彎腰側刺,踏足橫掃,依稀還是當年的模樣。
「祖父。」
帘子被掀開,祖孫相視而笑。
「這是我出京時求的平安符,祖父帶上吧,可保平安的。」
平安符露出一角黃紙,眼熟的很,安虎接過揣進懷裡,他慈愛地看著她,「他們都說我年歲大了,勸我不要去,秋鶩不勸我嗎?」
安秋鶩搖頭,起身幫他把身後鎧甲上沒有扣緊的地方重整理一遍,「秋鶩希望祖父打得過就狠狠打,打不過就拼了命地跑,千萬不要逞強。」
「讓他們看看,當年叱吒西北的誠陽侯依舊可以駕馬征戰。」
祖父不是老頑固,知道什麼事可做,什麼事不可做。
重回西北,看著曾經灑熱血的這片土地,他心裡不會沒有落寞,斯人已逝,唯有西北的風霜還能記起當年戍邊的悠悠歲月。
既然來了,再為永寧征戰一回便是死而無憾。
孫女的肯定讓安虎信心倍增,他起身走到裡間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匣子,看樣子已經有些年月了,「秋鶩明白祖父,祖父很欣慰。這個東西祖父先交予你保管,若是...若是祖父有個什麼意外的話,你便用這把鑰匙打開它,等那時心中的疑惑便會明白幾分。」
這話聽著讓人傷感,安秋鶩鄭重地接過東西,卻沒有拿上鑰匙,「祖父有什麼話等戰事結束親口告訴我吧,這個匣子我先保管著,鑰匙祖父收好,我想和祖父一起打開它。」
她是說一不二的性子,說不要就是不要,安虎無法只能把鑰匙收起來。
帳子外,親隨在催促他啟程。
入目寬闊的校場上,將士們整裝待發,冷風肆虐逼地他們眯著眼,卻阻擋不了他們殺敵的決心,號角一響,整支隊伍齊齊調轉方向,步兵在前騎兵在後分列兩旁。
安虎當先一騎,長矛直指天際,大喝一聲『出發』,整支隊伍便在黑夜中悄無聲息地出了營門,往關外而去。
長甲摩擦的聲音接踵而來擊打在心上讓人不寒而慄,漸漸地看不清安虎的身影,安秋鶩便快跑幾步站在轅門上的圓台踮著腳張望。
一朝征戰去,不知幾時還。
她揚手作別,眼淚簌簌而下。
祖父一生為了大寧,為了侯府,為了她,吃盡了公侯不該吃的苦,如今再度戎馬,只望平安而去,凱旋而歸。
正看著,皎月一襲輕裝在下面喚她。
這是一身女子身量的軟甲,沒有男兒那般雄赳赳,但卻是刀槍不破的神物。
皎月彆扭地鬆了松肩膀,「姑娘,婢子第一次穿有些不習慣。」
安秋鶩四下打量一番,把有些不合適的地方重整理一遍才拍著她肩膀道:「不習慣也得穿著,關鍵時刻可以保命,是命要緊還是習慣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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