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手刚离开那冷冰冰的嘴唇,他便阴恻恻道:“他为何会在这儿,你们方才又在做什么?一个述和就算了,你又——”
“伏大人这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对我刨根问底的?”池白榆不快道,“打听别人的事之前,不妨请大人先说说缘何不请自来,出现在我的梦里。”
这梦虽然不像之前那样,会无限放纵人的脾性与欲念,可多少会让人显露本能反应。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活像团刺似的塞进伏雁柏的心肺里,明明已不需要依仗呼吸了,还是令他生出类似于憋闷作疼的感受。
更别提这些时日只消一闭眼,他就会做出无穷无尽的噩梦。不是梦着述和将她抱在怀里,两人亲密无间地亲热,就是梦见她站在他面前,疏冷望着他,让他滚远些。
生前他在府中,抑或走去外面,不论谁见着他,都是一副笑笑呵呵的好模样,将他养出一身恣肆放纵的脾气。后来死了,又修了鬼道,有鬼术傍身,哪怕没有钱权养着,也受不着憋屈。
如今可倒好,一身骨头都像是被打散了,七零八落地碎在地上,仅勉强靠着张皮茍延残喘地撑着。
这些天他被心口的刺痛折磨得时而醒,时而昏着,浑浑噩噩间,总忍不住骂自己下贱。
即便已经亲眼见着她与述和那般亲近,即便清楚她抵触甚而厌恶他的存在,可探着她的魂魄被人引走的剎那,还是忍不住找来了。
总想着万一呢?
若是他诚心与她道歉,尽心弥补过错,万一她便谅解了呢?
眼下述和不在,而他找来了,万一她因此觉得,他比述和更值得信任呢?
他当日将剜心刀藏了又藏,概是已经知晓那剑樋会变成什么模样,不愿在那等荒唐又狼狈的境况里,叫别人窥见他的半点心绪。
如今却又稀里糊涂地做着奢望。
矛盾到他自己都觉得轻贱。
可偏偏忍不住。
他又想起适才看见的那刻印,脑仁鼓鼓跳了两番,却没法当着池白榆的面说出什么,唯恐再听到更难听的话。
思绪混乱间,他忽然看向银无妄,阴恻恻的视线灼烧着火般,仿要将那人烧个洞穿。
这打量直接而锐利,银无妄心觉不适,冷声道:“有话便直言,何须拿这种眼神看着本君。”
“本君?”伏雁柏忽冷笑了声,“你收的那些徒弟知道你半夜里做这些事吗?知晓你皮肉上刻了什么字?往常不晓,今日才知尊君也是不知廉耻得很。改日离开虚妄境,可要送信与尊君弟子,让他们拎着几捆蜡烛来恭迎尊君?”
他说话惯常难听,这会儿情绪失控,更是毫不掩饰恶意。
池白榆听懵了,全然没想到他竟能蹦出这么难听的话。
而银无妄听在耳中,堪如被万千剑刃穿心似的,再难忍住满腔怒意。
霎时间,凌冽风雪凭空出现,化成利刃尽数向伏雁柏攻去。
但余光瞥着一旁的池白榆,他忽想起什么,又急急收住。
伏雁柏现下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自也不怕他,当下便送出鬼气,包裹住那停在半空的无数利刃。
两人对峙间,池白榆也回过神了,她蹙眉望向伏雁柏,恼道:“他来这儿是为帮我,你为何要平白无故地诬陷人?非要将他气走,害得我被困在这儿出不去就好了吗?”